“什么?宋姑娘在生你氣?”
“是啊,”謝虞晚撐著腦袋,愁眉苦臉道,“他還跟我說不許我再出現(xiàn)在他面前呢,你們有沒有可以哄好他的法子?”
蕭元晏凝眉思忖,合起的折扇敲上掌心:“送她些賠禮?”
“你的主意怎么跟阿鳶一模一樣,”謝虞晚有氣無力地掀起眼皮,語氣哀怨,“我送了他一支玉簪,然后好像把他得罪得更加厲害了。”
蕭元晏笑著輕“嘖”一聲:“哎呀,荊鳶盡出些瞎點子,宋姑娘那性子怎么會喜歡玉簪?依我看,你不妨給她做個劍穗,我擔(dān)保宋姑娘一定喜歡!
謝虞晚聞言眼瞳驟亮,猛地坐直身:
“這倒是個好主意,”少女抓抓后腦勺,又蔫蔫道,“可是,我不會做劍穗啊!
“這好辦,”傅念蘿沖謝虞晚擠了擠眼睛,笑著拍拍她的肩頭,“我教你就是了!
于是傅念蘿房間這晚的燈一直亮到了五更,次日謝虞晚和傅念蘿一人頂著一個熊貓眼,用早膳時可把其他幾人嚇了一跳,就連正在同謝虞晚置氣的宋厭瑾都沒忍住多看了她好幾眼。
謝虞晚敢肯定在他別過頭的那一瞬,她在他唇邊看到了隱隱約約的笑意。
還沒來得及趨機上去奉承幾句,謝虞晚就被蕭元晏鬼鬼祟祟地拉到一旁,青年矮下身,在她耳邊嘀嘀咕咕好一陣。
宋厭瑾的余光有意無意地瞄過謝虞晚和蕭元晏,注意到女孩懵然轉(zhuǎn)興奮的神色后,他迅速收回目光,不陰不陽地冷哼一聲。
*
初夏的風(fēng)里已失料峭,春意漸衰,只幾分嫣色暫住在半闔的菡萏花萼上,謝虞晚按了按頭頂?shù)乃蛎保韨?cè)翠綠的蓮葉發(fā)呆。
根據(jù)蕭元晏的意思,他會把宋厭瑾引來這池荷塘,再千方百計帶他上這葉小舟,而她則要僑作泛舟的蓑衣翁,待泛至湖中央便可褪去偽裝和他好好談一談。
蕭無晏提出此計時,謝虞晚本還不解:“為何一定要僑裝?這樣不會弄巧成拙嗎?”
“弄巧成拙又如何,”蕭元晏笑著瞇了瞇眼,“他離不開輕舟,畢竟執(zhí)筏的人是你,如此,他只有好好與你相談這一條路。”
一旁圍聽的傅念蘿聞言目瞪口呆:“好陰險。”
雖然陰險,到底算個好計謀,謝虞晚自娛自樂地想,說不準(zhǔn)他看到這湖光好水色,心情一妙就同她和好了呢。
為了計劃的萬無一失,謝虞晚還特意在下巴處貼了一對銀髯,她自信地認(rèn)為宋厭瑾定認(rèn)不出自己,于是在他被蕭元晏強拉著上舟時,她甚至還敢大膽地同他對視。
聽蕭元晏啰嗦了一路,宋厭瑾的不耐已然暗積至爆發(fā)點,就在他忍無可忍的當(dāng)頭,他對上了船尾那個舉止滑稽的蓑衣翁的眼。
于是少年后退的步悄無聲息地挪回,順著蕭元晏的意踏上小舟。
蕭元晏還在絞盡腦汁地想該怎么把宋厭瑾騙上小舟,一回頭發(fā)現(xiàn)宋厭瑾已經(jīng)悠哉游哉地坐了進(jìn)去,角落里的謝虞晚則正沖自己擠眼睛呢。
蕭元晏愣了一下,倒也沒深思,搖著扇子識趣地走開了。
計謀得逞,謝虞晚偷偷勾了勾唇角,握著槳一攪,撐著舟慢慢蕩向湖中央。
兩側(cè)碧葉萋萋,雖還未至芙蕖盡盛的好時節(jié),可湄上蒹葭蒼蒼,含苞的菡萏便也有了獨特的脈脈色,越往水心泛蕩,這裊脈脈也便愈發(fā)清麗,直至碧水綠漪間只余漣漣芙蓉色時,謝虞晚忽然摘下蓑帽銀髯,這一刻少女揚起的笑顏比一旁的嫣紅還要明灼:
“你好呀。”
宋厭瑾面容不驚,像是并不意外,他抱起胸,冷哼一聲。
謝虞晚品出他這記冷哼里并無太多怨懟,于是連忙拉住他的袖口,態(tài)度極好:“對不起,宋厭瑾,你不要再生我氣了。”
“你不許說沒有生我氣!”注意到宋厭瑾將將要啟的唇,謝虞晚簡直能猜到他想說什么,于是嘟噥著,“我跟你認(rèn)識這么久,你有沒有生氣我難道還看不出來?”
“好啊,”宋厭瑾眉骨輕抬,似笑非笑道,“謝師妹,你說我在生氣,那你便說一說,我是在因何生氣?”
聽到這個問題,謝虞晚心底直呼救命,早知道冒著被他發(fā)現(xiàn)的風(fēng)險也要以丹青幻境一試了!最起碼這樣能得到他這個問題的答案。
謝虞晚訕笑叁聲,瞧她這副模樣,顯然是說不出些所以然,宋厭瑾的眉揚著更高,唇畔亦還出叁聲諷笑。
“不行!你不許走,”謝虞晚見狀心生不妙,拉著他袖口的手指抱住了少年的小臂,直接反客為主,“槳可是在我手里,除非你告訴我你是因什么生氣,不然我可不會放你走!
說完謝虞晚自己都覺得無賴,宋厭瑾卻仍無其他表情,他一眼不眨地看她片刻,最后竟然笑開:“好啊,我告訴你。”
謝虞晚登時坐正身,背脊挺得直直的,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端正姿態(tài),宋厭瑾見狀,笑意險點掩不住,他連忙干咳以掩飾,緩聲開口:
“陸濯容的幻境里,你早早記起了一切,為何不告訴我?”
謝虞晚不明白他為什么還在糾結(jié)這件事,原因不是在幻境最后就同他說了嘛,就是只有一點點的小私心沒有說出來……
她本行得正坐得瑞,被他這一逼問,心底那一點點的私心瞬間開始作崇,謝虞晚不禁有些心虛起來,她不擅長欺瞞,憶至此,少女的眼神不受控地微微飄忽。
冷戰(zhàn)至此田地,宋厭瑾對此事的疑心本就已所剩無幾,他對于謝虞晚先前“為了順?biāo)煸ńY(jié)局才不同他相認(rèn)”的解釋已信了七八分,謝虞晚這一眼神飄忽可好,宋厭瑾頓時意識到不對勁,冷下臉來:
“謝虞晚,你最好說實話!
頓了頓,又補充說:“你再說謊我就真的永遠(yuǎn)不同你說話了。”
這句威脅簡直幼稚至極,偏偏謝虞晚還真被他威脅到了,她絞絞唇,猶猶豫豫地反問:“你真要聽實話?”
宋厭瑾沒有說話,不過瞧他那眼神,顯然她再隱瞞下去他就要徹底同她撕臉了,謝虞晚忍不住又咬咬唇,壯起膽破罐子破摔,羞憤吼道:
“我就是偶爾有一點點變態(tài)嘛!想看你不情不愿地被我上,宋厭瑾,你至于一定要我說出來嗎!”
謝虞晚吼完就飛快扯開視線,兩頰迅速漫上酡色,而她對面的少年先是一怔,旋即眉眼彎彎。
謝虞晚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到他真正開心時的笑痕,這一刻她只慶幸還好自己的雙頰早就滾燙,這才沒有暴露被他的笑顏惹羞的事實。
宋厭瑾語調(diào)上揚:“你想看我求你?”
謝虞晚誠實點頭。
“好了,”宋厭瑾放下雙臂,眼底仍含著笑,“我原諒你了。”
誒?
謝虞晚忍不住狐疑:“真的假的?為什么?”
宋厭瑾于是再次揚起眉:“你就這么不想讓我原諒你?”
“不是不是,”謝虞晚連忙把頭搖成撥浪鼓,“我只是想到,其實我還給你做了個劍穗賠罪呢!
劍穗還沒有送出去就把他哄好了,謝虞晚心頭不禁一陣百感交集,不過劍穗既已做好,自然不能白費。
謝虞晚洋洋得意地掏出劍穗。
她自以為這枚劍穗已是用心至極,要知道,上面的雁狀花紋她可是鉆研了整整一晚上才纏好的呢。
宋厭瑾收下劍穗后卻沉默了好半晌。
他瞪著雁狀的劍穗,眼中的笑意結(jié)了霜,末了才皮笑肉不笑地抬起臉:“師妹真是有心了!
-
作者的話:這幾章甜得作者自己都要懷疑主角是宋厭瑾和謝虞晚了嗎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