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虞晚不怕鬼。
小的時候她常拉著宋厭瑾看各式各樣的恐怖片,一開始她還會怕,可宋厭瑾老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死人臉,她在他旁邊被嚇得大叫時總顯得特別丟人,久而久之,謝虞晚也練出能對各種驚悚畫面風輕云淡的膽量來。
不過透過屏幕看演出來的恐怖片和在現(xiàn)實中撞鬼可是兩碼事,當謝虞晚翻過長墻,呼吸還是慌了一促。
及腰的草木莽莽,半掩杳杳枯井,朱紅的墻皮掉了漆,斷開一片荒苔,這棟深宅簡直擁有所有鬧鬼的元素。
謝虞晚朝宋厭瑾的方向掃去一眼,借一折天邊溶溶的彎月,她看清他臉上的鎮(zhèn)定神色。
不合時宜的勝負欲冒了出來,謝虞晚定定神,調淡自己臉上的慌張。
叁人并肩小步挪往里院,迎面寒來的風聲蕭蕭,攙在鞋尖碾過泥土的窸窣輕響里竟恍似悲愴哭號。
折過一潭枯水,再繞叁條回廓,隔著一扇紙窗,謝虞晚叁人終于摸見此地鬼影的開端。
紅燈籠,對聯(lián)喜,燭淚重,駭出一對幢幢影。
謝虞晚瞪大了眼。
目光盡頭不只有身著嫁衣的新娘,在她身邊,赫然還有一位牽著她手的新郎!
鄰居怎么沒有提到鬼影里還有新郎?
謝虞晚心頭一緊,不詳?shù)念A感寒至腳趾,就在這時,視野里一直默立的新娘開始動作,只見她動作緩慢地半旋過身,對著新郎機械地鞠躬。謝虞晚聽說人間常有傀儡戲,從二十一世紀穿越到仙家的她不曾親眼見過,可此時此刻她觀察著新娘,只覺得她的每一個舉動都似極那些沒有魂魄的傀儡。
謝虞晚還想仔細端詳,倏而,紅燭驟熄,嗩吶聲震,謝虞晚一頭霧水的當頭,忽然眼尖地借月色瞥見視野里的那扇門扉敞開,復又闔攏,謝虞晚呼吸頓滯,猛地意識到不妙。
有東西出來了!
來不及細思,謝虞晚連忙回頭想要提醒紀渝和宋厭瑾,裙角卻被某個匍匐在地的東西拽了拽,這一拽險些把謝虞晚的想拽掉一半,一聲尖叫生生啞在她的喉頭,謝虞晚驚魂不定地垂下眸,對上一雙透亮的杏眼。
杏眼的主人焦灼地又扯扯她的裙角,連聲催促:“它來了,你們快躲進棺材里!”
謝虞晚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藏身的這間屋子里竟然橫著好幾臺棺材,突然出現(xiàn)的女孩以及沉沉的棺木,怎么看都詭異晦氣得很,卻沒有時間容謝虞晚叁人細細琢磨,門外的嗩吶樂聲越發(fā)喧天,那女孩同時也凝重地對他們交代說:
“等到它進來的時候,切記!你們一定要屏作氣!”
謝虞晚皺起眉,成功找錯重點:“屏氣?它是僵尸嗎?”
女孩似乎被哽了一下,朝謝虞晚投去一個一言難盡的眼神,謝虞晚悻悻地吐吐舌頭,找到一架離自己最近的棺材躲了進去。
她剛準備把自己踡起來,宋厭瑾極其坦蕩地推開她的棺門,屈身躺進來。
謝虞晚瞠目結舌地看著他這自然的一系列動作,直到少年的吐息籠上她的頸側,她才記起質問他:“……你為什么跟我躲一個。”
宋厭瑾唇角一彎:“抱歉,已經(jīng)沒有其他棺材容我掩身!
“那你為什么不跟紀師弟躲同一個?”
“謝師妹,我在外人眼中可是女身,紀師弟謙謙君子,怎么可能‘唐突’我呢!
謝虞晚只好隨他去了,反正再親密的事都同他發(fā)生過,也沒必要再糾結這種問題。
不過,到底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怎么老覺得他說話陰陽怪氣的?
謝虞晚沒能腹誹太久,門板又是一聲吱呀。
聲音清晰,顯然開的就是他們這個房間的門,剎那間,謝虞晚的心臟不由自主地高高懸起,她下意識攥緊宋厭瑾素白的衣袖,再難掩張皇。
謝虞晚本豎直耳朵聽棺材外的動靜,她屏著氣,衣料纏動間忽然感受某一處極直觀的異常。
她的所有計劃頓時被打亂,謝虞晚斂回眸,難以置信地看著身側的少年。
在這種危急時刻,他他他……他竟然硬了?
宋厭瑾倒是很鎮(zhèn)靜,他只怔愣一剎,隨即竟能從容漾開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