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上的傳音玉簡發(fā)出陣陣余熱,提醒云之染有人找她,可少女眼眸微闔,已是昏昏欲睡,根本沒留意到腰間的熱意。
她被懷中虛虛抱著的妖物竊取了修為,凡胎肉體的她怎敵眼前純正血統(tǒng)的大妖蛟龍。
如今剛煉成的第六層,輕輕松松就被懷中妖物攝取走了,之前的努力功虧一簣,她卻渾然不知。
她只嘆是自己太過柔弱,居然連喂食一個幼子都如此艱難,她脫力松手,朔夜便從她懷中滑下去了。
白發(fā)羽睫的幼兒冷眼瞧著云之染,他腰腹和四肢的傷口正在緩緩結(jié)痂長出新的血肉,尾巴表面被剝掉的鱗片也在漸漸復(fù)原,只是速度之慢面前的人反應(yīng)遲鈍覺察不到罷了。
修士的鮮血真乃上好的補(bǔ)品,難怪那些魔族和妖族不惜破壞領(lǐng)地結(jié)界,也要拼死拼活跑到人界來。
他舔舔尖牙,只是吸收了一點(diǎn),便能恢復(fù)身上的傷,若是更多……
他神色晦暗的盯著面前少女的面龐。
只是一想到那些喪心病狂的魔族,不分?jǐn)澄夜ゴ蚋鹘,就連虛妄海境內(nèi)存世百年的蛟龍上古一族也慘遭毒手。
他掏出藏在衣襟內(nèi)的長命鎖,在手中摩挲,這是母上大人留給他的,兩側(cè)鑲有蛟龍紋飾,帶有祥云,下方墜著數(shù)個小鈴鐺,飽含了母親對他的愛。
母上希望他平安順?biāo)欤谒龖言兄H便拖龍宮內(nèi)手藝最精巧的匠人,采取極寒之地最稀有的星銀礦打造一把長命鎖。用一根黑狗血浸泡過的紅繩穿過,寓意驅(qū)邪避災(zāi),戴在他脖上至今。
他從沒見過父君,被母上抱在懷中,聽她絮絮叨叨的說父君渡劫已有十余年,只待最后一步,尋到傳說中的塵海珠,便能突破最后一道天劫,化龍升天。
直到魔族安插奸細(xì),試圖從內(nèi)部瓦解蛟龍一族,父君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xiàn)。群龍無首的蛟族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此時母上站了出來,待他被秘密送出虛妄海之時,已被魔族包圍的海域幽暗而靜謐。
朔夜還是被魔族殘黨發(fā)現(xiàn)了。
他帶著母上給予的長命鎖死里逃生,摸爬滾打,逃亡途中已過三年之久,而今不過束發(fā)之年。
如今逃到了浮霄山,沒曾想這修行之地也有異種魔族。大戰(zhàn)一場后,他耗盡修為只能維持這幅幼兒姿態(tài),不曾想有人發(fā)現(xiàn)了氣息奄奄的他。
于是他故作嬰兒姿態(tài),嘗試博取這個少女的同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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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青絲如瀑,柔軟的墨發(fā)掃在他手心,眉眼間盡是疲憊之色,衣裳被她自己穿好了,整個人毫無防備的樣子。
云之染已然靠著石壁熟睡。
許是朔夜奪取修為的方式有些沒把握住分寸,總之云之染這一覺睡的十分不安穩(wěn)。
她夢見她跌入了一片幽藍(lán)深海,深陷其中,難以脫離。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有什么東西正纏著自己的小腿,緊緊的,被束縛的感覺不好受,即使是在夢中。
她下意識動了動腿,想把那東西甩開。
朔夜不滿的握緊小手,攥住了云之染的紗裙下擺,尾巴纏的更用力了,他湊過去嗅她身上的桃花香,臉深深埋在她的淡藍(lán)色百褶裙中。變成孩童后,他的心智似乎也朝孩童方向發(fā)展了……
月色如水,雨在兩個時辰前就停了,有雨珠滴滴答答墜落地面的聲響,林間寂靜無聲,偶有山間蟲鳴或鳥鳴。
有幼子在如此寂寥的夜晚呢喃:“娘親……別丟下我!本従徛湎乱坏吻鍦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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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光熹微,云之染于朦朧中睜開雙眼,入目皆是石壁,稍稍反應(yīng)過來此處不是自己的臥房。
渾身酸痛,骨頭好似散架一般。強(qiáng)撐起雙手,卻觸到一個溫軟的物什,低頭一掃,原是昨日受傷的那只小妖,小手正死死抓著云之染的衣袖不放。
云之染垂頭不語,她昨日與這只小妖萍水相逢,母性本能激發(fā)使她投喂奶水,也不知有無作用。
她還尚未出閣,便給一陌生幼兒喂奶……雖說修行之人不講究凡塵世間那些條條框框,可這未免有些出格,若這孩子的娘親找自己說理,那時候她可真是百口莫辯了。
一想到昨日那男嬰匍匐于自己胸前吃奶的模樣,云之染立刻臉紅到了耳朵根。
“咕嚕!
云之染肚子開始打鼓。
昨日不知是何緣由,修為和力氣一瞬間仿佛脫離了軀體,疲乏萬分的她就這么昏睡了過去。
到目前為止滴水未沾,饑腸轆轆的云之染想念齋堂的膳食了,好想吃包子……
她輕柔地一根根掰開朔夜的小手指,隨后起身拍拍衣裙,幾步走出洞外。她回頭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小蛟,心里有些不舍,她有些憐惜這只小妖,瞧見他如此幼小可憐的模樣,加之自己曾經(jīng)也是孤兒……
她俯身對地上幼子輕輕開口:“我下次再來,等我哦!
下次再來這里的時候,他還會在嗎?
云之染收攏襦衫踩著坑坑洼洼的泥地一深一淺地回了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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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尖的桃花香散去,朔夜睜開黑眸望著遠(yuǎn)去的少女身影,在心里應(yīng)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