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上還殘留著一些斑駁的書架痕跡,靠墻還散落著一些殘頁和破舊的書脊,也有幾本尚且完整的書,但顯然已受潮發(fā)霉,有的還有被蟲蛀的痕跡。
這些都不是重點,辛夕隨意打量了一眼,就開始施展回溯法。
將時間推回兩年前,涉及魔功或禁術(shù)的片段。
隨著靈力的灑落,陣紋發(fā)出光芒,周邊場景發(fā)生變化,廢棄的書肆被熱鬧的人聲取代。
這是經(jīng)過回溯后的幻境,是她將回溯陣和幻術(shù)結(jié)合之后自創(chuàng)的功法,第一次使用,不過效果還不錯,她仿佛真的置身于兩年前的現(xiàn)場。
兩年前的這間食肆中,正是午時,各式各樣的人們圍坐在桌旁,有的大聲談笑,有的低頭吃飯,還有的與朋友舉杯暢飲。
辛夕的目光在他們身上一一逡巡掃過,沒什么特別的感覺,只靜靜等待著后續(xù)變故的發(fā)生。
可能之前施法的時候,時間跨度設(shè)置的比較寬松,辛夕等了好一會兒,一切還是如常的和樂融融。
有一桌貌似是一對姐妹,姐姐一邊不斷往妹妹碗里夾靈獸肉,一邊說著自己過去幾天看到的一本話本中的情節(jié),妹妹則有些不耐煩。
辛夕倒是覺得那話本故事確實寫的有意思,之前等待的時間,她基本上都是在聽這位姐姐講,還想著,等此件事了,再去極樂仙城書肆找一找,看有沒有這冊話本。
“哎,關(guān)于這個話本,我最喜歡的其實不是它的劇情,而是它的理念!
“在修士尤其是無家世無天賦的平凡普通修士命如草芥的天玄大陸,話本里,卻讓每一個生命都能得到重視和尊重,每一次死亡都會引發(fā)大量關(guān)注……”
啪的一聲落筷響。
“姐你能不能別說了,每次都這樣,你與其有多余的靈石來帶我吃飯,不如直接把那靈石給我吧!
身為姐姐的那位修士聞言一愣,“你又缺資源了?半個月前我不是還給了你一千下品靈石和一把中品法劍?”
說著她想到什么,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我就說最近怎么沒看見你帶著那把法劍了,你是不是又回去了?把我給你的法劍賣了換靈銖給那個老殺才和老虔婆了?”
她妹妹聽了頗為委屈,“那把劍我沒賣掉,我寶貴著呢,這不是村里隔壁那順子也從宗門回來了,他們家和我們家發(fā)生矛盾,娘一跟我哭訴,我就抄起法劍上門跟對方打起來了”
“這不是早就知道打不過嘛,我就讓突然法劍自爆了,現(xiàn)在那人還躺床上呢,姐你不知道,現(xiàn)在我們家在村里又回歸沒別家敢惹的地位”
身為姐姐的女修聞言深吸一口氣,“最后說一次,那不是我們家,你非要犯賤回去我沒話可說!
“但你是從未將我這個做姐姐的放在心上嗎?是不是每次我在秘境遺址里的出生入死在你眼里就跟呼吸行走一樣簡單?你知不知道每一次我給你的資源,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真的很多次了,我不想多說了,要么你今天給我做出保障,再也不回去了,你修煉缺什么,我上刀山下火海找給你,以后只要我還活著,有我一份資源,就不會少你半點”
“要么,你就回去吧,咱們的姐妹情就到此為止了,以后你如何,修行上有什么困難,不要來找我”
如此沖的一番話,身為妹妹的也頗為惱火,“我有否認你的付出嗎?你有本事是你如此狂妄的理由嗎?你看看大陸上有哪個修士對家人的稱呼是滿口污穢?”
“他們是對不起我,但我現(xiàn)在不就反證明給他們看了嗎?”
“而且我現(xiàn)在的存在就是村里的一豎標(biāo)桿!你對比對比我倆出逃之前和現(xiàn)在,村里人多了多少愿意送女娃上仙門?不再像當(dāng)初你我一樣連夜?jié)撎由頍o分文,幾經(jīng)波折輾轉(zhuǎn),也不過成為一個不入流宗門的雜役弟子”
“不找你就不找你,誰稀罕似的,你以為沒了你我就沒辦法獲得資源了嗎?我跟你講,光從這仙城內(nèi)一個雜貨鋪那里,我就可以弄到資源!”
說出這話后,她看見自己姐姐的面色一變,以為是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不由有些洋洋得意。
“我勸你最好不要去!鄙頌榻憬愕呐拮罱K還是艱難地吐出一句話。
“呵,憑什么?你說不去就不去?我早就已經(jīng)和師姐們?nèi)ミ^一次了,拿了一筆靈石,還答應(yīng)老板下次繼續(xù)帶同門過去”
她以為自己的趾高氣揚會讓對面之人大發(fā)雷霆又無可奈何。
誰知下一秒,她就看見自己的姐姐眼神堅定了些,仿佛下定決心般,拿出傳訊符開始傳訊。
“你這是做什么?”她不由發(fā)問。
“你說的雜貨鋪叫奇貨居是也不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就敢莽上去?你個蠢貨!天下掉餡餅的事也敢信?就算是大勢力為了煉解毒丹,這種好事能輪到你?”
女修神情冷冽,一邊凌空勾畫訊息,一邊快言厲聲斥責(zé)。
“這八成就是幾十年前那個邪修的手筆!你姐姐我?guī)讉月前還接到城主府的對他的緝捕令,當(dāng)時我走進那間雜貨鋪,拿到價目單,除了正面的價目單,背面還浮現(xiàn)出那些血字介紹,而共事一同進來的男修卻沒有,我就預(yù)料到……”
隨著傳訊符的完整,她先是嘴角一縷又一縷鮮血流下,再是有血淚緩緩從眼中積蓄,逐漸變成七竅都開始滲出血液,她的妹妹嚇壞了。
“姐你快別說了,也別再繼續(xù)了,我聽你的,你快停下來成嗎?”
她這里的動靜也引發(fā)了大廳里幾乎所有食客的注意,一些慌忙退遠了些,一些則是熱心上去詢問究竟怎么了,是否需要幫助。
女修沒有理會旁人,只是盯著自己的妹妹,咳出一口鮮血,繼續(xù)道,“晚了,當(dāng)時看到血字的時候,我就猜測自己八成是中了邪修的血咒!
“城主府給出的那邪修上一次現(xiàn)世的案卷中,我發(fā)現(xiàn)很多提供過邪修老巢的,都紛紛暴斃了,而很多修士趕過去之后,那邪修也人走樓空,咳咳…我就估計”
“中血咒之人,一旦將消息傳出,那邪修也會知道,同時會反噬身中血咒之人,我想要活命,只能一聲不吭!
傳訊符發(fā)出走遠,她染血的一只手撫上妹妹的臉頰,“不曾想…你居然也會去那地方,明明我…將你保護的那么好了”
“這次…那修…應(yīng)該…以前一樣…會暴露…逃走…不找你……”
隨著女修另一只手將儲物法器塞進她妹妹的懷里,她整個人頓時化作血霧,被穿堂風(fēng)帶著出了食肆。
整個一樓彌漫著一股血腥味,不少食客要么上前逼問此刻呆愣的暴斃女修的妹妹,要么聚在一起,紛紛議論這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邪術(shù)邪修之類的不會危害波及到自身吧。
很多人當(dāng)即起身就往食肆之外走。
然而走到門口,卻有一層無形的屏障將他們?nèi)慷甲钄r了回去。
這時候廳內(nèi)再次發(fā)出一聲尖叫,門口的人回身望去,原來是不少修士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各處也開始攀爬蔓延起血紋。
最為嚴重的是之前暴斃女修的妹妹,此刻她的臉上就像帶了一層血色面具,但與此相反的是,在場之人都能感受到她氣息的極度孱弱,已經(jīng)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先前還有幾位修士疑惑恐慌之下對她拳腳相向,現(xiàn)下更是害怕加快死亡進程般紛紛離她遠遠的。
而她從自己姐姐猝然長逝之后,仿佛失聲,一直沉默著,在挨打的過程中抱緊儲物法器木木地承受著,沒過多久,就委頓于地,化為一灘血水。
飯莊食肆之中先前的祥和徹底不見痕跡,不少人開始咒罵、哭泣,或者是對于突然降臨的死訊的茫然。
但無論如何,這也不能阻擋他們死亡既定的命運,辛夕站在一角,目睹著在場之人不過一刻鐘的時間,悉數(shù)死去。
幻境還在繼續(xù)往后推進,因為無關(guān)辛夕設(shè)定的元素,時間如紙頁般飛快翻過。
大概過去了幻境中三天兩夜的樣子,終于,城主府的修士姍姍來遲,總共三位,兩位出竅境界,一位元嬰境界,相比之前食肆中的大部分筑基金丹窮苦修士或少部分討生活的凡人,這三人衣著狀態(tài)要好得很多。
“這就是之前上報的,突然很多人莫名失蹤的食肆?”
出竅男修背著手,轉(zhuǎn)頭問元嬰男修。
元嬰男修肯定回復(fù)后,一邊施展秘術(shù)一邊補充,“從時間上來看,跟周菊,就經(jīng)常到城主府接任務(wù)的,那金丹女修,跟她傳訊過來那邪修的位置倒是重合了,對此我倒是有些想法”
秘術(shù)可能也和回溯相關(guān),辛夕看見幻境里的三人和自己目前一樣站在廳中,專注環(huán)顧四周。
將前因后果弄清楚后,元嬰男修嘆道,“原來如此,沒想到這邪修竟是愈發(fā)厲害了,我記得兩百年前,在西平仙城他連個血咒都不會,一抓一個準(zhǔn),常常被各路修士追著打,可惜就是太滑溜了,每次都能逃脫。”
“后來又是聽說他有個血咒了,但頂多能夠得到我們追蹤到他的反饋,對中咒者沒什么太大影響”
“結(jié)果五十年前,這血咒就開始能讓中咒者暴斃了,現(xiàn)在更是能夠直接吸取滅殺中咒者附近所有人的生機”
說著他看向出竅男修,“殿主,這件事你看怎么處理?死了幾十位咱們仙城的人加上幾位外來仙城的人,上報全力追擊嗎?”
出竅男修搖搖頭,“幾位外城人一看背后也沒什么大勢力,幾十位本地人聽著嚇人,不過出身鄉(xiāng)野村里或者小鎮(zhèn)的窮苦修士罷了,大多是散修,強一點的大致就周菊那種,小宗門的外門弟子罷了”
“連擺個態(tài)度的必要都沒有,現(xiàn)在,你就稍稍整理整理收拾收拾一下這里,弄完了,咱們就回城主府”
說完他看向出竅女修,“劉殿主以為如何?”
出竅女修笑道,“司馬殿主英明,這種處理方式很好,雖然城主讓我過來從旁協(xié)助,不過我覺得司馬殿主完全可以全權(quán)將這件事處理妥當(dāng)”
出竅男修聽了這話很是受用,和出竅女修客套兩句后就看向元嬰男修,眼神示意他怎么還不快行動?
元嬰男修得令,從一角開始,丟了幾個大范圍的清潔術(shù),“其實也沒什么好收拾的,最多清理一下血跡罷了。如果要說有什么好東西的話,畢竟三兩天了,那些修士的儲物法器早被拿了”
“不過組長,要是外人問起來這件事,應(yīng)該怎么公布調(diào)查結(jié)果?”
出竅男修摸著下巴,沉吟片刻道,“宜陵仙城的第一大宗宜陵院,他們院首的得意弟子前不久墮魔失蹤了”
“這樣,對外城的公示,就往他身上扣,反正彼時路過此處的修士不是留影珠記錄了這里黑氣滾滾的樣子?跟魔功也大差不差,這樣報給城主,說不定城主還能從宜陵院要回來一筆賠償”
“對內(nèi)城本地人,就當(dāng)疑案處理,往玄乎其玄方向引導(dǎo),再給附近失去親人的那些住在本城的人一筆撫恤金,也就能壓下來了!
元嬰男修有些遲疑,“其余的呢?”
聞言出竅男修不屑道,“那些人死了就死了,誰知道誰在意?就算有親人意識到他們真的徹底死了,少說兩三年之后吧,而且就算知道死了,能知道是死我們這了?”
元嬰男修還是很猶豫,始終看著整座食肆飯館沒有回頭,“可是死了那么多人!
“大陸上哪天不死人?哪里不死人?”,出竅男修冷嗤,“行了,弄完了,咱們就走吧”
說著又掃了一眼一同跟來的出竅女修,“劉殿主還有其余意見嗎?沒有的話一起回去嗎?”
出竅女修搖搖頭,“我沒有其余意見,上呈玉簡上的內(nèi)容和形式和前幾次一樣的話也不必再參考我的意見了,相信后續(xù)司馬殿主都會處理得很好”
“一起回去也不必了,我這手頭另外還接了幾個私活,處理完了再回城主府”
出竅男修頷首,一揮衣袖帶著元嬰男修離開了當(dāng)場。
在兩位男修離開后,出竅女修沒有緊隨著離開,一黑袍修士從小到大墻邊緩緩顯現(xiàn),然后朝出竅女修走進行禮,“殿主。”
出竅女修含笑應(yīng)著扶起對方,“真是服了你了,說了多少次你我之間不必這么客氣”
黑袍修士仍舊端正著神色道,“禮不可廢,既然現(xiàn)在你調(diào)到洛仙城的城主府做了殿主,明面上我是你下屬,自然也要守著這里的規(guī)矩,不能丟了你的顏面”
“不過私下里作為這么多年的合作伙伴,個人還是認為,目前你處境下的未來前景不是很明朗,城主三番兩次指派你給剛剛走了的那家伙做副手,打壓你的意思挺明顯!
“那家伙也越來越囂張,前幾次還顧及著你,這次這件事,直接壓根沒把你放眼里”
出竅女修仍是那副含笑的神情,“沒事,這不他們越不在意我,就越放松,然后越能給我更多機會抓住搜集一些…”
說到這里她頓住,只是遞過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而且還能給從中渾水摸魚,影響事情辦成效果的同時小賺一筆!
“老伙計,你跟著我也這么久了,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了吧?”
黑袍修士點頭,“還是聯(lián)系那些炒作消息賣一手消息的嗎?”
“是呢,那些人的本事你也知道,當(dāng)初你找上我不也一部分原因是想接觸到他們的意思嗎?”
出竅女修說著,又憐憫地掃了一眼整個空蕩蕩的封鎖了的食肆,“雖然利用死人確實有些不太好,但是比起永遠沉寂在此,他們也更樂意被我利用吧”
黑袍修士懶得理會出竅女修這番姿態(tài),畢竟這人殺人奪寶的事都沒少干,才不會因為這種小事難為情。既然他已經(jīng)得到下一番行動的方向了,于是直接消失在當(dāng)場。
很快,出竅女修也離開了這里,幻境走到尾聲,景象又回歸到昏暗的書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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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失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