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寒冬,游走在古道上的凄厲狂風(fēng)卷起一切的執(zhí)念,匆匆逃離了這樣荒蕪冷清的野地,消失無蹤了。一匹棗紅色的快馬撒著蹄子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又模糊在另一邊的地平線。
宇文泰看到江陵密信的時候,昭佩的棺木已經(jīng)被遣送出了宮。他端坐在桌前默默沉思了良久,忽然朗聲笑了起來,順手將信箋湊近了燭臺,火苗貪婪地伸出舌頭吞進(jìn)腹內(nèi),分毫不留。“真是想不到,蕭繹這廝倒是心狠,想不到竟真的把她殺了。看來是我低估他了。”宇文泰頓了頓又道:“那個女人就這么死了?真是可惜這好姿色聰明腦子。我還想著哪日打入建康把她帶回來。真是可惜了……”宇文泰如是喃喃自語著。瞥了眼身側(cè)的罹魈,問道:“如今蕭繹怎樣?”
罹魈回道:“密報上說蕭繹似乎受到了些影響,這幾日甚至咳血了。爺,是時候出手了。”
宇文泰半瞇著狹長的眼睛說道:“不用我親自出手,想來蕭繹應(yīng)該想念他的親侄子。就讓蕭詧代我來迎接他的七叔吧!闭f罷深深笑了起來。
罹魈一聽,跟著笑了起來附和道:“爺英明!
“罹魈,傳我的命令?戳诉@么久的戲,這個結(jié)尾我很不滿意,帶兵一同聲討去!庇钗奶┱f罷又是朗朗笑著,起了身率先走出了屋子。英姿勃勃的身影滿是胸有成竹的自得自負(fù),罹魈跟在身后,不止一遍的想著,這樣的人是天生的君王。
他大笑著大步流星走入了深墨色的蒼穹中,在暗色淹沒他神情的那一霎那,嘴邊的笑意卻漸漸消失了。
反復(fù)的問這自己,那個女人……真的死了嗎?
不知為什么,竟然有種陌生的失落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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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城。
入夜之后就開始下雪了,鵝毛一般的雪花被扯落而下砸在樓宇上。喬宇在御書房轉(zhuǎn)了圈卻找不到蕭繹的人,問了人才知道蕭繹去了書庫。他一愣,心想著這將近半年都不見他去書庫,怎么這種時候去了書庫?但事發(fā)緊急,他也沒空多做耽擱。
蕭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到書庫來了,他推開那蒙上層塵埃的門,輕輕走了進(jìn)去。一排一排的書架上整齊擺放著一疊疊一摞摞的書冊,大多都是閑置了許久了,空氣中彌散著陳舊的氣息,卻莫名的讓他心安。這里……遠(yuǎn)遠(yuǎn)超過東宮的藏書啊。他緩緩行走在書架之中,伸手撫著那一排排的書冊,觸手冰涼卻繼而生出溫情來。
有一種很久之前的感覺,就好像時光逆轉(zhuǎn)。
那時候,她還在他的身邊。那時候的她似乎有一個習(xí)慣,每日午后都會在這里看上一陣子的書,卻又不愿被人瞧見,就躲在最后一架的角落里。有時看著看著就在這里睡著了,一睡就是一下午。
有時,他若是閑了下來也會來書庫隨意翻上一陣子的書。只是他的動作很輕,甚至昭佩根本就不知他曾來過。只是因為,蕭繹深知,只要他一出現(xiàn),昭佩定是要走的。不如索性就不讓她知道,如此一個在書架的最前頭,一個在書架的最后頭,一起安安靜靜地讀著書,也算是安謐祥和的。
他可以聽見她因為書中事物的感嘆和議論,還有熟睡時均勻的呼吸。
就好像兩個人離得很近。蕭繹恍然間又有這樣的錯覺,他有一種沖動想去看看她是否還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安安靜靜地讀書。這個念頭馬上被自己嘲諷下去了。
心里憋悶,叫人端上一小壇酒來,就倚在羅漢榻上獨自一人一杯接一杯地喝,漫無目的,空洞無物。喉中腥甜伴有辛辣,惹得整個人都灼燒了起來?蓺獾氖,總是想起一個人來,怎么也趕不走。該死……
門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隨即就聽見喬宇焦慮地叫喚:“陛下,陛下,您在里面嗎?”
蕭繹悶悶揚(yáng)聲:“進(jìn)來!
喬宇推門而入就已經(jīng)聞見了酒氣,愣了愣后連忙上前說道:“陛下,您的身子還沒有好,怎么可以喝酒呢?”
蕭繹也不理會,瞧見他身上還未化完的雪,半闔著眸子念叨:“出了什么事?”
“剛剛接到前線的線報,說魏軍已經(jīng)南下了,正浩浩蕩蕩往江陵來!陛下,我們必須迎戰(zhàn)了!”喬宇咬牙切齒道,“那個宇文泰,真是個狡詐小人。陛下,只有除了他大梁才安穩(wěn)!
蕭繹卻似嘲非嘲說道:“那只老狐貍……一定很失望吧?磥黼薜姆磻(yīng)讓他很意外。呵呵……”他笑著又飲了一杯,抬眸看了眼焦慮的喬宇,卻問了其他的事情:“現(xiàn)在貞兒他們在哪里?”
喬宇微愣,還是答道:“暫且住在賀徽的府中!
他點頭,又道:“你馬上去一趟,將他們護(hù)送出城,還有……帶上她!笔捓[艱澀補(bǔ)充了一句,過了良久才抬起眸來靜靜望著一臉詫異的喬宇,從袖中掏出一封信交給了他,“把這個交給貞兒,之后你們就走吧。你不用回來了!
喬宇聽完最后一句,“嗵”的一聲跪了下來,重重叩頭道:“陛下!您……”震驚之余,竟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是朕的命令,你敢抗旨?”蕭繹冷光一掃,怒意凌然。喬宇忍住潸潸落下的淚,不敢看蕭繹此刻的神情,只是重重叩了三個響頭而后再不說一句話奪門而出。
蕭繹見他踉蹌的背影消失在茫茫混沌中,輕輕笑了起來。(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