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搖晃的人影和細密的交談。似乎有人在摸她的手腕和額頭,又是一陣低語;杌璩脸恋厮行┬臒荒偷負]開了那雙手,那雙手微涼掌心粗糙。
昭佩閃過一個念頭,蕭繹?隨即就驚訝地睜開了眼睛。眼前的人不是蕭繹,她松了口氣但似乎更是驚慌。她揮掉的手,可是皇帝的!
一下子澄明了不少,朦朧的雙眼驀得睜亮了。她結(jié)結(jié)巴巴說道:“父皇,您怎么…….”說著勉強撐起了身子,仍還渾身無力。蕭衍竟然親自扶著她的肩膀,這個舉動讓她很是意外。聯(lián)想到自己這幾日的異常,緩緩問道:”父皇,我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蕭衍接過身邊侍從的藥碗,端在了手上。也不遞給她,略帶嗔怪地說道:“徐家丫頭真是糊涂。有了身子自己也不知道,還去泡什么涼水。”他碎碎埋怨著。
昭佩懵住了,定定看著他翕辟的嘴巴好似沒有睡醒。有些猶疑地伸出右手掐著另一只手,在做夢?
見蕭衍好笑地看著自己,小心翼翼問道:“您…...您說的是什么?”
“朕是說,你有了我們蕭家的子嗣。”蕭衍淺淺笑著,“來,先把這個喝了!
子嗣?子嗣!
平地驚雷!她從不曾想過會聽到這樣的消息,更何況是這種時候由皇帝告訴她這個消息。緩緩將視線移到她的腹部,有了?手輕輕撫在平坦的腹上,那手在顫抖,她不知此刻自己到底是如何想的。
她知道,自己的手下有一個正在成長的生命。屬于她,屬于她和那個人。昭佩心頭劃過一絲悵然和一種難以言述的復雜。她細細品味著這樣的情感,忽然有些慌張起來,為什么……竟然會有幾分欣喜?
“一會兒朕便遣人送你下山,這是老七第一個孩子,絲毫不可怠慢。”蕭衍如是說。
昭佩收拾好錯綜的心緒,知道此刻老天給了她一個最好的靠山。她仰起頭看向蕭衍,笑著說道:“這怎么可以,昭佩說過要和父皇一起下山的。若是父皇下山,昭佩才下山。”
她的話語很是堅定。
“丫頭,你又故伎重演了嗎?”蕭衍眉目含怒卻強自隱忍著,顯然是因為有所顧及。
昭佩含笑仰頭看著他,撫上自己的肚子。故伎重演又怎樣?所謂兵不厭詐。更何況,她肚子里還有一個人質(zhì)。
她盯著蕭衍微微變換的神色,看他似乎思索了很久終是憤憤地甩袖起身,只扔了句:“容朕好好想想!闭雅迓犚娨魂嚌u行漸遠的腳步聲,淡淡一笑。這次的勝算可是很大呢。
當屋內(nèi)只剩下她一人之時,卻又再一次陷入沉思之中。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昭佩一直等待著,從晌午等到夜色深沉又等到星輝寂寥。沒有等到接她下山的宮人也沒有等到皇帝。感覺自己好像被人給遺忘了。
她沒有睡意,索性披了衣裳下了榻。庭院內(nèi)月色正朦朧,樹影斑駁斜映在白色的墻壁上,有一種難言的靜謐安詳。她靜靜走出了院子,夜里風有些冷,她不自覺的將雙手環(huán)在小腹上。
繞過幾間小院,就是皇帝的寢室了。昭佩在寢室門前停住了腳步,抬頭看去。室內(nèi)暖黃色的光暈柔柔泛出來,在窗欞上投下一個淺青色的人影。
昭佩在門口徘徊了一陣子忽聽屋內(nèi)有人說道:“徐家丫頭嗎?進來吧!
昭佩也不驚訝,推門便走了進去:“您還沒有睡嗎?”
蕭衍正俯首打量著桌上的幾幅畫作,抬首看來:“丫頭不也是嗎?”
昭佩淺笑,幾步走近瞧著那幾幅畫,臉上不由得一僵。
他想起什么,亦笑著舉起了手中的畫給她看:“聽說丫頭你擅長丹青,不如你來看看?”
昭佩也不推搡,點頭在案臺邊細看了起來。原來是各位皇子的丹青圖,最上面的是蕭綸。他一身寶石藍色華衣,豐采俊秀。唇邊幾絲笑意張揚得意,盡顯風流倜儻。
她心里一暖,半晌笑道:“這可是張僧繇張大師的畫作?”
蕭衍含笑頷首。昭佩又笑著說:“張大師的畫人物最為傳神,手法細膩之極。這幾幅皇子的畫像真的就似真的一般!
蕭衍又說道:“丫頭你可有什么其他看法?”
昭佩聽了,又看了一陣,沉吟道:“昭佩覺得還有一些可以彌補之處!笔捬艿Σ徽Z,昭佩又說:“這神韻還不足!
“哦?”蕭衍一聽眉頭微挑側(cè)著頭看她,“那丫頭你倒是改一改!
“嗯?”昭佩微愣,見他很認真地看著自己才壯著膽子拿了筆。她努力回想著蕭綸的模樣,想著他時而戲謔時而的認真時而落寞時而無謂。筆下幾個回轉(zhuǎn),便重新擱回了筆忐忑抬頭看向蕭衍。畫上的男子雙眸炯炯有神,幾抹戲謔幾抹風流和尊貴大氣。
蕭衍眼光驟亮,滿意笑道:“好!不過幾筆這老六的豐采意境全出。”
昭佩“嘿嘿”一笑,換了幅畫放在筆下。舔墨的狼嚎一頓,映入眼簾的是那個白衣勝雪明眸淺笑的儒雅男子。她胸口一滯,苦笑看向蕭衍,慢慢說道:“父皇,這個已是很好,無須再改了吧!
蕭衍卻仍然說:“不。你來試試。”
昭佩硬著頭皮執(zhí)了筆,那個明明時時刻刻就在腦海中擾亂著她的眸子卻在此刻忽然想不起來了。那雙仿佛傾注了一世月華的眸子,她此刻竟然無法提筆畫下。
筆舉起了半晌,終究還是重新放下了。昭佩嘆了口氣:“父皇恕罪,昭佩實在畫不了。”
蕭衍默默盯著她,也不再強求。他垂首細細打量著那幅畫,而后吟道:“丫頭可曾聽過一首幾偈:‘我本求心心自持,求心不得待心知,佛性不從心外得,心生便是罪生時!
昭佩隱約明白這四句之意,卻不知是從何說起。
又聽蕭衍說著:“我本求心不求佛,了知三界空無物,若欲求佛但求心,只這心心心是佛。”
昭佩在云里霧里,牽強一笑:“昭佩駑鈍,并不能完全領(lǐng)會。”
他又輕輕搖頭:“丫頭心里一定明白!
昭佩聞言,心中有些了然。她臉色有些發(fā)白,卻依舊淺笑道:“父皇,您是想說什么?”
“若是今日丫頭老實抄了《金剛經(jīng)》,就該知道何為‘故心不可尋’!笔捬芤馕渡铋L看著他,閃爍的光暈讓她看不清那神情。但是昭佩的臉色卻慘白了。
她似乎完全明白了蕭衍的意思。其實從一開始,她就沒有想過會瞞得過蕭衍。只是如今……
昭佩微張著嘴,想說什么卻終究吞回了肚子。蕭衍執(zhí)了筆在雪白宣紙上繪著竹林,緩緩說道:“丫頭,你可知朕當初為何要將你許給老七。”(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