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夾著一股風直沖入正堂,燭火一時被吹得忽暗忽明。黑影快,端木圭更快,瞬間她已閃至堂中央擋住它,手作之束縛之勢,念咒道:“縛!”。
黑影一下子似被無形之墻擋住,再也前進不了分毫。燭火映照下,大家才看清“它”原來是個穿黑色衣服的女人,細看之下,不由倒吸一口冷氣:那女人頭發(fā)散亂,咬牙切齒,猙獰的神態(tài)幾乎扭曲了臉龐;她并沒理會眼前的端木圭,卻直直盯著一旁抱著孩子的孫嬌,眼里是毫不掩飾的恨意,手腳依然向前伸劃著,恨道:“孩子是我的!還我孩子!”
孫嬌驚恐地后退,郭仁將她和孩子護著,安慰道:“別怕。”
“孩子不是你的,你不能抱走他!倍四竟鐚δ桥撕鹊溃骸靶研蚜T!”
那女人的眼光掃到端木圭身上,眼里血絲漸現,兇光畢露:“孩子是我的!誰也休想將他抱走!”
言畢,發(fā)狠地向前猛撞!
端木圭眼神復雜地看著她,已有同情憐憫之意。
“端木?”陳羲見其遲遲不作下一步動作,正要提醒,聽得端木圭道:“她還不是姑獲鳥!
“這。。。。。?”
“符咒對她無用,她能一口氣闖進來,因為她還是個人。。。。。。一個可憐的母親!
女人依然不管不顧地向前撞,她的黑色衣服不知不覺間長出羽毛,下身慢慢滲出血,血緩緩地從腳流到地面。。。。。。
還不是姑獲鳥。。。。。
她還是個人。。。。。。
“那就是說,她將要變成真正的姑獲鳥?”陳羲醒悟道。
端木圭黯然答道:“是的!
“那你快去救她!阻止她變成姑獲鳥!!”
端木圭緩緩舉起一副早就預備好的弓弩,搭箭,道:“太遲了,已經無人能阻攔她變成姑獲鳥。。。。。!
——所以只有殺了她。
陳羲擋住她,阻止道:“不能殺她。既然她還是個人,殺了她你就犯了殺人之罪,也要償命!
端木圭瞥了他一眼,道:“然則,中尉大人是要親眼看著她變成姑獲鳥,抱走孩子咯?”
——不殺她,她卻會變成姑獲鳥,造成更多孩子失蹤,帶來不祥。。。。。。
“黑色羽毛就要長滿,血已流到地上,將會有更多姑獲鳥前來。。。。。!倍四竟绮焕頃淖钄r:“你忍心看著郭氏一家全部被那鳥攝去魂魄?”
陳羲轉頭看著郭家人,默然。
端木圭瞄準,搭箭挽弓——
一支暗箭卻咻地射向女人身后!
端木圭身在女人正前,并無看到那支暗箭,卻敏銳地聽到箭聲!
“偏!”
端木圭一聲斷喝,那女人立即偏向右,躲過了暗箭,依然疾飛的箭于是直中端木圭的右肩!
整個過程不過眨眼之間!
始料不及,忽如其來的變故讓郭家人慌了神,就來上前查看她的傷勢。端木圭扔下弓箭,忍痛道:“大家站住別動!我沒事!”
再用左手做守護手勢,念了聲:“擋!”后,方緩緩道:“好了,不會再有咒箭和妖物進入正堂了!
陳羲急忙扶著她,道:“坐下,先把箭拔出來罷。”
端木圭搖頭道:“我自己來,此是咒箭,你拔不出的!
陳羲見端木圭按住箭低聲念了幾句咒語,閉目咬牙,一使勁,拔出咒箭。
血從傷口流出,滲到衣服外。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拍門呼喊之聲:“有人嗎?可看到一個女人來到此處?”
陳羲不理會,按住傷口,并撕扯下絲綢中衣的衣袖幫端木圭包扎。
端木圭臉色有點蒼白,左手握著那箭,默不作聲端詳著。
拍門聲再次響起,黑衣女人聞聲卻忽然抖了一下。
麻利卻小心地綁好結,陳羲方道:“我去開門!
端木圭點頭。
門開了,火光映照下,陳羲看清對方,道:“粱衛(wèi)尉!
“陳中尉。恕梁某失禮,敢問可曾見到我內人?”梁勝未來得及行禮,就開門見山問道。
“尊夫人不是在府里么?衛(wèi)尉為何尋到此處?”
“不瞞陳兄,入夜后,內人忽然失蹤了,府里竟無人看到她是如何出府的。我不過離開房間一會,門口還有丫環(huán)守著,房內的她就消失無蹤了,和孩子一樣消失無蹤了!”梁勝急道:“我立即派出家丁在府里街上尋找,所幸有家丁目睹到內人在街上向西行去,行得飛快。我一路尋來,前頭有人看到內人經過此處忽然消失了,所以。。。。。。”
“尊夫人確是在此處,”端木站在正堂前,了然道:“梁大人請進罷!
“瑩兒!是我!”梁勝一眼認出那黑衣女人就是劉瑩,正欲上前,再仔細一看,卻止住了腳步:“你怎會變成這般模樣?”
黑衣女人一看到他,就避開他的視線,將頭埋在衣服里,渾身開始顫抖。
“瑩兒!別怕!”梁勝伸手正想抱住她,卻似觸上無形之墻,硬是碰不到劉瑩。
“這是怎么回事?”梁勝皺眉問道。
陳羲正欲解釋,孫嬌搶先道:“她想搶我的孩子!”
聽完陳羲訴說今夜郭家的情況,梁勝凄然說道:“不可能。。。。!,搩翰皇沁@樣的人,不會搶別人的孩子,更不可能變成姑獲鳥。。。。。。!
黑衣女人顫抖得更厲害,傳出嗚咽哭泣之聲。
“梁大人,尊夫人現在已化作姑獲鳥,只有你才能解救她了!倍四竟绲溃骸澳憧扇栽敢庀嘈潘?”
梁勝頓了頓,道:“我相信她,她不會變成姑獲鳥!”
黑衣女人抬頭,抽噎著,淚流滿臉地看著他。
端木圭微嘆一聲,扔給梁勝一根箭,道:“我們回避下,讓粱衛(wèi)尉和梁夫人說上幾句罷!
“梁夫人既已化作姑獲鳥,怎會有救?”
在后房,陳羲質問端木圭道:“你扔那根箭給梁勝,是讓他親自下手殺掉劉瑩?”
端木圭雙眸幽深,道:“我只是讓他自衛(wèi)。撤掉縛咒后,劉瑩隨時可以攻擊他——”
“那都一樣!劉瑩她是無辜的!”
端木圭望向遠處,良久方道:“姑獲鳥就在她心里!
“。。。。。。!
“那只飛入她房內消失不見的姑獲鳥,是她呼喚來的?峙略谀菚r,她已決心要抱回自己的孩子,甚至不惜化身作姑獲鳥。。。。。。”
“可她明明是受姑獲鳥所害,失去孩子——”
“她不知道是姑獲鳥所為,卻是一心想要抱回孩子,執(zhí)念之強讓她寢食俱廢,讓她心里別無他念,最終變成真的姑獲鳥。。。。。!
“。。。。。。”
“雖在梁府我已有此猜測,卻沒料到劉瑩真的會走上這一步。。。。。。更沒料到,那個自稱姓楚的巫師會向劉瑩射出咒箭!”
眼里閃過一絲憤怒,端木圭不形于色,繼續(xù)道:“那咒箭我仔細看了,一旦射到劉瑩身上,她立即會著火燃燒,然后死亡——緊接著,梁勝若看到這一幕,肯定認為兇手是我。殺害宗室之女的罪名,我就該被處以砍頭之刑罷——”
“別說了!”
端木圭偏偏冷笑繼續(xù)道:“那姓楚的巫師放箭不能早,早了粱勝不能親眼目睹劉瑩之死;也不能遲,以防止我一念之仁放走劉瑩,也防止等到粱勝到來;故而他不單射箭時間拿捏準確,還引導粱勝往郭家里趕!
“何以見得?”
“劉瑩能在一瞬間離開人多眼雜的梁府而不驚動任何人,她的行蹤怎可能被人看到?”
“而且,她穿得是黑色衣服,入夜后怎能看清楚?梁勝是聽何人所言,如此篤定她就在郭家?”陳羲也反應過來分析道。
“正是如此。”端木圭道:“要么就是梁勝對我們說謊,要么就是那個巫師搗的鬼!”
粱勝抱著劉瑩的尸體,一步一步走出房外。
“對不起。。。。。。我只想著孩子,卻忘記你還在我身邊。。。。。。!眲摰钠曇廊画h(huán)繞在他耳邊:“我已變成姑獲鳥,不能再當你妻子了。。。。。”
她的眼睛漸漸變成血紅,下身再次滲出血。。。。。。
“殺了我!求你!我不想。。。。。。不想搶別人的孩子了。。。。。!
粱勝已記不清得是他還是她動手,最終箭插在她咽喉上。
黑色的羽毛消退了,下身不再滲血,她的眼睛恢復正常,疲倦地,卻是心滿意足地合上了。。。。。。。
悲痛欲絕的粱勝眼里已無淚。
陳羲和端木圭一看他神色,就知道幕后黑手只能是那個楚姓巫師。
挽弓如滿月,箭在弦上呼嘯射出。
“第一枝箭,射向長安姑獲鳥聚集之地!倍四竟绲f道。箭頭的鳥羽正是從劉瑩羽衣上拔下來的。
再搭箭挽弓,射向蒼穹:“第二根箭,打回咒箭給那巫師,招呼下他。”
“明日陳大人就可發(fā)現長安城有兩處著火。那巫師我總會尋到他的!
陳羲點頭不語。
他不知道,端木圭心里已有一個呼之欲出的名字——楚鳴!(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