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在一堵殘墻后邊,莫天留一手搭在萬一響肩頭,一手緊握著德造二十響手槍,屏住了呼吸從墻縫里看著三四個據(jù)槍在街道上搜索前進的日軍士兵,地低聲朝著萬一響喝道:“走!”
伴隨著莫天留低聲號令,抱著歪把子機槍的萬一響猛地從殘墻后躥了出去,頭也不回地撞進了殘墻對面一幢已經(jīng)被炸得沒了形狀的鋪面之中。
雖說萬一響的動作飛快,但那幾名據(jù)槍在街道上搜索前進的日軍士兵,還是看見了萬一響的身影,頓時號叫著朝萬一響沖進去的那個鋪面撲了過來。其中一名日軍士兵更是摸出了個哨子送到了嘴邊,顯然是想要吹哨子召集其他日軍士兵前來助戰(zhàn)!
幾乎就在那日軍士兵吹出了第一聲哨音的瞬間,從那幾名日軍士兵身邊的瓦礫堆中,沙邦粹猶如被塵土覆蓋了千年、卻又驟然被這漫天殺氣驚醒的阿修羅一般,默不作聲地站了起來。都不等原本蓋在了身上的殘磚碎瓦落地,沙邦粹緊握在手中的兩把大鍘刀已經(jīng)像風車般斜斜旋轉(zhuǎn)著,劈頭蓋臉地朝著那四名日軍士兵身上卷了過去。
原本鄉(xiāng)間用來鍘草的鍘刀,壓根都算不得鋒利,模樣也就像是一塊厚實的長條鐵塊一般。被沙邦粹那一身怪力揮舞起來時,頓時在空氣中發(fā)出了如同鬼嘯般的怪異悶響。首當其沖的一名日軍士兵甚至都沒來得及轉(zhuǎn)過身子,整個人已經(jīng)被沙邦粹揮舞著的大鍘刀攔腰打成了個怪異的曲尺模樣,手中抓著的三八大蓋也被生生砸成了兩截。
大步向前邁進著,渾身上下已經(jīng)滿是血跡的沙邦粹悶吼出聲,手中兩把大鍘刀揮舞之下,又一名日軍士兵頭上戴著的鋼盔被砸得發(fā)出了一聲悶響,整個脖子也被砸得縮進了胸腔里,頓時便軟綿綿地委頓在地。
眼見著沙邦粹悍猛如斯,將哨子遞到了嘴邊的那名日軍士兵嚇得肝膽俱裂,已經(jīng)遞到了嘴邊的哨子也掉落在了地上,雙腳也不自覺地朝后一個勁退去,全然一副無心戀戰(zhàn)、只想要逃命的架勢。
而另一名日軍士兵已經(jīng)有四十歲上下的年紀,臉上胡楂兒密布,顯然是經(jīng)歷過不少戰(zhàn)斗場面的二次征召老兵。雖說看著沙邦粹轉(zhuǎn)眼間便放倒了兩名同伴、心中也頗有些驚慌,但那名日軍老兵并沒亂了方寸,舉著手中的三八大蓋朝著沙邦粹虛晃一槍支應著,腳下也不住朝后退去,看樣子就是打著拉開了距離之后再朝沙邦粹開槍的主意!
猛地一揮胳膊,沙邦粹看也不看那名被自己脫手而出的大鍘刀砸得胸骨都凹陷下去的日軍老兵,轉(zhuǎn)頭瞪著一雙赤紅的眼睛,看向了那已經(jīng)嚇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的日軍士兵……
從何財主家后院破墻而出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圍繞著何財主家宅院周圍的街巷中,槍聲與喊殺聲便響成了一片。從各處提前設(shè)置的巷戰(zhàn)工事之中,原本準備進行突圍作戰(zhàn)的八路軍戰(zhàn)士不顧一切地朝著那些涌進了何家大集的日軍士兵發(fā)起了攻擊。在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之后,總算是誘使得那些撲進了何家大集的日軍士兵化整為零,如同游獵般地以小隊為單位追趕起了在街巷中忽隱忽現(xiàn)的八路軍戰(zhàn)士。
原本就不多的彈藥,在殘酷的巷戰(zhàn)中很快消耗殆盡,以至于不少八路軍戰(zhàn)士和武工隊員拼到最后,只能忍痛讓一兩名戰(zhàn)友充當誘餌,將日軍吸引到肉搏戰(zhàn)的距離之后,方才發(fā)動襲擊
。一旦取勝之后,甚至都來不及包扎身上的傷口,一雙雙手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朝著日軍士兵腰間的牛皮子彈盒抓了過去……
但很快地,涌進何家大集的日軍也發(fā)現(xiàn)了八路軍正在從戰(zhàn)死的日軍士兵尸體上收集武器彈藥,并迅速制定了對策——一個個日軍小隊之間的間隔距離被迅速縮短,在與八路軍戰(zhàn)士遭遇之后,日軍士兵立即吹響哨子作為信號,召喚臨近的同伴前來圍攻八路軍戰(zhàn)士。
在日軍依仗著人數(shù)優(yōu)勢與武器裝備優(yōu)勢的步步緊逼之下,彈盡糧絕的八路軍作戰(zhàn)小組不斷地遭遇到滅頂之災。四下響起的喊殺聲開始變得漸漸稀疏,而在街巷中運動時,映入莫天留等人眼簾的八路軍戰(zhàn)士遺體也越來越多……
依仗著沙邦粹一身怪力可以在短時間內(nèi)迅速殲滅日軍小隊,莫天留與萬一響總算是在日軍作戰(zhàn)小隊的層層拉網(wǎng)搜查之中幸存下來,但莫天留手中的德造二十響手槍也只剩下了七八發(fā)子彈,萬一響抱著的機槍也早打光了最后一個彈匣……
悄沒聲息地撲到了那名被沙邦粹嚇得跌坐在地上的日軍士兵身后,莫天留翻手抽出了別在腰后的長匕首,狠狠一刀捅進了那名日軍士兵的后心窩,這才仰臉朝著沙邦粹低聲叫道:“棒槌,別傻愣著了!趕緊撈子彈和手榴彈,能用的都卷走……”
或許是從藏身的鋪面中看到了沙邦粹與莫天留已經(jīng)全殲了那支日軍搜索小隊,抱著機槍的萬一響也急匆匆地從快要坍塌的鋪面中躥了出來,壓著嗓門朝莫天留叫道:“貪多嚼不爛,別的都不要了,就要子彈……”
話還沒說完,另一支日軍搜索小隊已經(jīng)在街道一頭露了臉。才剛看見急匆匆在幾名日軍士兵尸體上收集彈藥的莫天留等人,那支日軍搜索小隊立刻便是一個齊射,緊接著便聽見尖利的哨子聲響了起來!
顧不得日軍射來的子彈打得自己身邊塵煙四起,莫天留三兩下從被自己捅死的日軍士兵腰間掛著的牛皮子彈盒中抓出了幾個橋夾,扭頭朝著正向自己這邊狂奔而來、作勢要朝日軍尸體上撲著收集子彈的萬一響叫道:“來不及了,撈到幾個算幾個,趕緊撤!”
同樣在手中抓了幾個子彈橋夾,沙邦粹忙不迭地撿起了扔在一旁的一柄大鍘刀,扭頭便朝著身邊一間屋子里鉆了進去,口中也是大聲吼道:“快跑!鬼子哨子一響,不出一鍋煙工夫,鬼子就扎了堆地來了!”
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抱著機槍的萬一響一頭撞進了沙邦粹藏身的屋子里,一邊抓過了沙邦粹遞來的幾個橋夾子彈朝歪把子機槍的彈匣里裝填,一邊偷眼看著越逼越近的日軍:“現(xiàn)在朝哪兒跑?!”
連滾帶爬地躥進了屋子里,莫天留四下打量著被炮火炸得在屋頂上開了天窗的屋子,大聲朝沙邦粹叫道:“街上都叫鬼子封死了,棒槌過來搭把手,咱們上房頂!”
毫不遲疑地站到屋頂上被炮彈開出來的天窗下,沙邦粹彎腰抱住了莫天留的雙腿朝上一送,就像是拋一捆麥草般,輕而易舉便將莫天留扔上了房頂?蓻]等莫天留在房頂上站穩(wěn),伴隨著一陣機槍掃射聲驟然響起,莫天留猛地一個倒栽蔥,直愣愣地從屋頂上摔了下來!
眼疾手快地攔抱住了大頭朝下、險些摔個腦漿迸裂的莫天留,沙邦粹訝然叫道:“咋了?”
顧不得自
己還被沙邦粹頭下腳上地抱著,腦袋上已經(jīng)叫子彈擦出來一條血溝的莫天留急聲叫道:“鬼子他娘的也上房頂啦……棒槌,去后邊拆墻!”
大聲答應著,沙邦粹忙不迭地將莫天留放到了地上,扭頭便朝著屋里的后山墻橫著胳膊撞了過去。伴隨著一聲沉悶的撞擊聲,沙邦粹齜牙咧嘴地接連倒退了幾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這墻是青石墻……撞不開!”
抱著剛剛上好了子彈的機槍,萬一響伸頭看了看越逼越近的日軍士兵,再回頭瞧瞧捂著肩胛跌坐在地上的沙邦粹,不由得抬眼看向了呆立在屋子中央的莫天留:“天留,咱們……沒路走啦?”
拔出德造二十響手槍的彈匣看了看,莫天留狠狠地將彈匣塞了回去:“就在這兒跟鬼子廝拼到底吧!反正咱們今天也殺了這么多鬼子,早就夠本了!”
話音剛落,一枚嗤嗤冒煙的日式手榴彈已經(jīng)凌空飛進了屋子。都還沒等莫天留與萬一響反應過來,跌坐在地上的沙邦粹已經(jīng)一躍而起,異常敏捷地伸手抓出了那顆日式手榴彈,翻轉(zhuǎn)著手腕狠狠將手榴彈扔了出去!
轟然而起的爆炸聲中,屋內(nèi)三人全都被爆炸的氣浪掀翻在地。而在屋子外面的街道上,更是響起了一片日軍士兵鬼哭狼嚎的慘叫聲!
幾乎同時一個翻滾,莫天留與萬一響分別在屋門兩側(cè)蹲起了身子,據(jù)槍對準了并不算是太寬敞的屋門。而沙邦粹也飛快地撿起了自己扔在地上的大鍘刀,背靠著堅實的青石墻把守在了門邊,一邊劇烈地咳嗽著,一邊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天留……一響,你們先別著急開槍,放倆鬼子進來叫我砍了,咱們就又能有子彈了!”
很有些舍不得地朝著門外硝煙中隱隱約約晃動著的日軍士兵身影開了一槍,莫天留應聲叫道:“鬼子也不傻,哪兒會直愣愣朝著屋里沖!棒槌,你先別動!等我和一響打到了最后,你……能砍幾個算幾個!棒槌,咱們仨今天……怕是就到這兒了,你可千萬別犯,死也死得硬氣些!”
緊緊攥住了大鍘刀的刀柄,被硝煙嗆得連連咳嗽的沙邦粹重重地點了點頭:“你放心,我不!”
眼見著門外漸漸淡去的硝煙中鬼影重重,萬一響狠狠咬著牙扣動了扳機,朝著那些試圖接近屋子門口投擲手榴彈的日軍士兵掃去了一梭子。伴隨著幾名中彈的日軍發(fā)出的慘叫聲,從屋頂上被炮彈開出來的天窗處,猛地傳來了個壓低了嗓門的吆喝聲:“下面的答應一聲,你們上級是誰?!”
微微一愣,莫天留扭頭看了看那被炮彈開出來的天窗,小心翼翼地應聲叫道:“老子們大當家的是老栗子,上面的回個話,你們當家的是誰?”
“我是楊超,李司令安排我們配合涂家村的鄉(xiāng)親在何家大集里打鬼子的埋伏!快上來!”
“屋頂上有鬼子的機槍,你們怎么……”
“讓我們給辦了!趕緊上來再說!”
似乎是為了讓莫天留等人安心,從屋頂上扔下來的兩顆手榴彈,再次將街道上朝著莫天留等人據(jù)守的屋子靠攏的日軍炸得一片鬼哭狼嚎,一條腿也猛地從屋頂上的天窗里伸了下來:“抓緊了我的腿,我拽你們上來!”
毫不遲疑地站起了身子,莫天留朝著滿臉驚愕神色的沙邦粹一努嘴:“棒槌,扔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