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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玄幻魔法 > 有種后宮叫德妃(全) > 有種后宮叫德妃.3_第十章 溫貴妃受辱
  覺禪氏候在外頭,先是玉葵幾個宮女來請她稍等片刻,可不多久就見人來人往忙忙碌碌,殿閣內(nèi)一時燈火通明,她本以為是皇帝起身了,但很快出來的,卻只有德妃自己。

  “皇上病了,正發(fā)燒昏睡,眼下不能去咸福宮看望溫貴妃娘娘,貴人且回去好生安撫娘娘,讓娘娘平安分娩才好。一會兒我會派人去知會榮妃娘娘,皇貴妃那兒身子不大爽利,最好也不要驚擾。”嵐琪披著氅衣被左右攙扶出來,青絲散在肩后,似乎并不在乎儀容,對覺禪氏沒有拒人千里的姿態(tài),溫和地說著,“今晚要你受累了,貴妃娘娘初產(chǎn),一定十分辛苦。”

  覺禪氏聽見這話,不敢再懇求,皇帝病了肯定不能去,實際上就算去了也進不到產(chǎn)房里,可對溫貴妃來說,哪怕皇帝能隔著門說幾句話也是她莫大的幸福,可惜今晚這幸福,要不得了。

  “嬪妾這就回去了!彼硇卸Y,退出永和宮后一路匆匆又趕回來。冬云見她單獨歸來,露出很大的失望,問起緣故,知道是皇帝病了,也仍舊嘆息:“主子哪兒能信哪!

  幸好在陣痛的折磨下,溫貴妃已經(jīng)有些神志不清,能懸著一口氣就很不容易,沒力氣再像先頭那樣說話哭鬧,誰知孩子一時半會兒生不下來。她差點兒憋過一口氣后腦袋有那么一瞬的清醒,立刻又惦記起這些事,知道覺禪氏回來了,知道皇帝沒來,恨得咬牙切齒,怪德妃擋駕,說他們騙人。

  冬云急了,便說她:“娘娘若這樣去了,就再也見不到皇上,您憋口氣好好把孩子生下來,只有健康地活下去,才能有機會見皇上啊!

  溫貴妃只是哭泣,之后痛苦又襲來,容不得她再哭鬧。榮妃也匆匆趕到,又說起皇帝生病的事,她這才信了幾分。只是頭一遭分娩就遇上胎位不正,幾乎折騰掉一條命,最后總算把孩子生下來,過度虛弱的溫貴妃都來不及看一眼孩子,就昏睡了過去。

  孩子哭聲嘹亮,外頭人聽見都松口氣,再等進來看,才知道是個健健康康的男嬰。溫貴妃雖然歷經(jīng)辛苦,但總算性命無憂。眾人又忙忙碌碌收拾半天,等榮妃叮囑乳母幾人好好照顧小阿哥,踏出門準(zhǔn)備離開時,天已亮了。

  咸福宮里的人折騰了一夜,永和宮里也沒閑著,皇帝似乎是積勞,突然半夜里發(fā)燒,太醫(yī)來了兩撥。嵐琪本想寸步不離地照顧,可她還在月子里,硬是被環(huán)春幾個請去別處歇息,很不踏實地等了一整晚,天一亮她就要回來看玄燁。

  好在皇帝的燒來得急退得也快,這會兒面上氣色已經(jīng)恢復(fù),正睡得很安穩(wěn),今日的早朝必然是免了。嵐琪悄悄又退出來后,才聽環(huán)春說榮妃娘娘送來消息,溫貴妃生了個小阿哥,母子平安。

  她被眾人送回屋子里讓躺著休息,自己不禁嘀咕說:“昨晚堅持不讓皇上在我這里睡就好了,我還在月子里,總該避忌一些,而他昨晚的確胃口不好,我該察覺他不舒服才是!

  “主子怕外頭的人說三道四嗎?”環(huán)春送來早膳,讓她先吃幾口,笑著說,“好在是在咱們這兒,及時發(fā)現(xiàn)及時請?zhí)t(yī),若在別處還不定怎么樣,您且放心,皇上醒了也一定會這么說。”

  “可我又不能照顧他,這一晚上也沒睡踏實!睄圭骱攘藥卓谥嗑筒幌雱恿,讓環(huán)春去煲湯,備著皇上醒來喝。

  “乾清宮來的人會準(zhǔn)備皇上的膳食,奴婢過會兒收拾一下,就要去咸福宮替您賀喜貴妃娘娘的,禮物是之前就備下的,您已經(jīng)看過了!杯h(huán)春說著,又叮囑嵐琪,“奴婢去去就回來的,您可別鬧著綠珠她們讓您去照顧皇上,皇上醒了也會不高興。”

  “知道了知道了!睄圭鞑荒蜔┉h(huán)春啰唆,打發(fā)她趕緊出門,但想想又叫回來說,“溫貴妃那性子,未必肯信昨晚皇上真的病了。若是她也醒了,見了面一定要問你好多話,你自己瞧著,頂好是別見她的面,禮送到就是了,實在躲不過,你也說好聽的哄哄她!

  環(huán)春應(yīng)承,換了體面周正的衣裳,帶了一個小宮女捧著賀禮過來。這邊果然已十分熱鬧,一些貴人常在都親自登門,環(huán)春雖是個宮女,可代表永和宮德妃,幾位貴人也要讓她一讓,禮物送到后替自家主子行禮道賀,本想就此離開,溫貴妃卻讓人把她叫住了。

  進了屋子,隔著一道屏風(fēng),環(huán)春又向溫貴妃道賀,里頭虛弱的聲音卻問:“皇上的身體好些了嗎?”

  環(huán)春冷靜大方地回答:“萬歲爺天亮?xí)r就退燒了,太醫(yī)說是積勞,養(yǎng)幾天就能好,萬歲爺眼下還睡著!

  溫貴妃卻突然發(fā)難,質(zhì)問環(huán)春:“德妃還在坐月子,做什么留皇上過夜,宮里的規(guī)矩她不懂嗎?她不懂,你們這些做下人的也不懂?”

  環(huán)春沒有辯駁,只一味認(rèn)錯:“奴婢該死,實在是沒想到這么多,娘娘教訓(xùn)的是!

  溫貴妃竟是毫不顧忌地恨道:“你家主子要留,你們又有什么能耐勸說,果然她是與眾不同的!

  邊上冬云見話越說越難聽,忙笑著岔開話題,更越過主子直接把環(huán)春打發(fā)了,親自送到門外頭,好生說:“娘娘她身子不舒服,對我們也這樣子。你回去對德妃娘娘可別說得這樣直,即便說了,也勸娘娘看在我們主子才吃了苦還沒緩過來的分兒上,看在小阿哥的分兒上,請德妃娘娘別計較!

  環(huán)春客氣地說不在意,大大方方地離了咸福宮。等她回來時嵐琪正好補覺睡著了,之后還是皇帝先醒了,說在這里養(yǎng)病要鬧得嵐琪不能好好休養(yǎng),便不驚擾她,立刻就先回乾清宮,畢竟在那里還能一邊養(yǎng)病一邊見見大臣,永和宮里總有許多不方便。

  跟去乾清宮侍疾的是皇貴妃,四阿哥被送過來讓嵐琪看顧,等嵐琪醒來搬回自己屋子,就陪著倆兒子玩耍。小家伙們不知從哪兒聽來的,六阿哥膩著母親問:“胤祚又有小弟弟了嗎?額娘,我想去看小弟弟!

  嵐琪笑道:“是貴妃娘娘生了小弟弟,比九阿哥還小些,過些日子額娘身上好了,再領(lǐng)你去看!

  胤祚聽了高興地跑去拉著胤禛:“哥哥,我們?nèi)タ葱〉艿堋!?br />
  胤禛卻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就要上書房了,以后不能每天陪你玩,你快些長大才好,我們一起上書房!

  嵐琪很驚訝,到月底胤禛才不過五周歲,過了年虛齡也就只六歲,三阿哥要明年開春才進書房,他這一同去,竟比兄弟幾個都早。問胤禛是幾時的事,他說是額娘決定的,說他已經(jīng)長大了,不能再一心只知道玩耍。

  胤祚很不高興,糾纏母親說他也要去書房,胤禛在一旁見弟弟哭鬧,便很有哥哥的架勢說他:“你總這樣哭鬧,才不能去書房,你要快點長大才好。”

  “額娘,胤祚也要去書房!绷⒏缫姼绺缯f他,更加委屈,膩著母親撒嬌。胤禛卻又把弟弟拉過去說:“我還沒去呢,現(xiàn)在能天天陪你玩,你再哭我可就走了。”

  小家伙噘著嘴立刻不哭了,乖乖地跟在哥哥身后。嵐琪看得心里暖暖的,想起環(huán)春曾說的大兒子小兒子的話,更盼著將來他們都長大了,兄弟倆還能像現(xiàn)在這樣親厚友愛。

  眨眼工夫,皇帝膝下又添一子,今年四位妃嬪熱熱鬧鬧地有身孕,如今接二連三地臨盆分娩,先后生下兩男兩女,唯獨皇貴妃的小公主沒保住。若單她一個人懷孕生子也罷了,偏偏這樣子,才顯得更可憐。

  似乎是為了顧忌皇貴妃的可憐,除了德妃生小公主玄燁很在乎,宜妃和溫貴妃生皇子,皇帝都沒怎么興奮。宜妃那兒是隔了幾天才去看了一眼孩子,現(xiàn)下那么不巧又病了,更不能去咸福宮看望貴妃母子。

  溫貴妃一天天地盼,眼看著小阿哥洗三了,眼看著五六天過去了,仍舊沒見到皇帝進咸福宮的門。

  十余日后,嵐琪也已經(jīng)出了月子,本來宮里的尊卑規(guī)矩不能僭越,她該親自再來一趟咸福宮,偏偏太皇太后身上不舒服,經(jīng)年舊疾又纏上來,她一門心思撲在慈寧宮里照顧。只等十月將過,皇帝忙完了黑龍江的事,才聽說去了趟咸福宮。

  太皇太后私下嘆息:“照溫貴妃的脾氣,她一定以為別人都攔著擋著不讓皇帝去,實則連我都去勸過了,可皇帝那里脫不開身,今天推著明天,明天記著后天,只要他心里沒這個事兒,就怎么都想不起來的。”

  更將嵐琪叫到跟前說:“比起皇貴妃鋒芒畢露,溫貴妃這種陰晴不定的人才更要小心,她不定哪天又發(fā)了癔癥,你要遠(yuǎn)遠(yuǎn)地躲開她!

  而太皇太后到底是上了年紀(jì),如今病一場再不比從前容易恢復(fù),直到十一月才稍稍見起色。

  十一月,皇帝擺宴犒賞平臺將士。本早早說要請皇祖母出席,如今這模樣,老人家經(jīng)不起宴會的辛苦,玄燁也不敢勉強。擺宴那一日,宮中女眷都列席,連出了月子的溫貴妃也在,只有德妃陪著太皇太后沒來,前頭鼓樂齊鳴沸反盈天時,嵐琪正陪著太皇太后在慈寧宮安安靜靜地用膳。

  太皇太后心疼嵐琪為了她甘受寂寞,悄悄告訴她:“明年玄燁要南巡,你小心些身子,別到時候又有了,不能跟出門!

  “太皇太后又欺負(fù)人!睄圭饕詾橹皇且痪渫嫘,還道,“皇上真要南巡,臣妾也要留在宮里伺候您,隨駕的人不少,可慈寧宮少不了臣妾!

  “哪個稀罕你在跟前,年紀(jì)輕輕不隨皇帝出去多開開眼界,和我一個老婆子窩在家里做什么?”太皇太后卻是認(rèn)真的,“南巡的事眼下玄燁只跟我提了提,你也不要對別人說,明年總要去一回,到時候你隨駕去,自然也不只你一人,可你也別留下!

  嵐琪心里是一直惦記著玄燁那個天高海闊的許諾,說要帶她大江南北地走一遭,可如今真到眼前了,她卻放不下年老的太皇太后。更何況如今剛生了一場病還沒完全康復(fù),這會兒跟她說撂下這里出門去,她是一點兒心思也沒有。

  “我好好養(yǎng)著,你總能放心了吧。你也不想想,我真病著的時候,皇帝會出遠(yuǎn)門嗎?到時候玄燁出門,我必然是康健的,既然如此,要你在跟前做什么?”太皇太后一心要嵐琪隨駕,更感慨,“怪我身體不如從前,不然也跟你們走一遭。”

  “臣妾聽您的,現(xiàn)在好好伺候您把身體養(yǎng)起來,到時候安安心心出門玩!睄圭饕娞侍笠桓吲d了,不敢再堅持,滿口答應(yīng)下,這才見老人家露出喜色。之后說些有趣的事,前頭皇帝又送來各色御膳,再后來太子代替皇帝來看望太祖母,太皇太后與他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才散了。

  夜?jié)u深,伺候了太皇太后安寢,嵐琪才退出慈寧宮。出門時天上微微飄雪,她來時是散步走來的,蘇麻喇嬤嬤便讓慈寧宮的轎子送德妃娘娘回去,嵐琪沒有推辭,她畢竟才產(chǎn)育不久。坐了暖轎回去,正暖暖地攏著氅衣捧著手爐閉目養(yǎng)神,轎子忽然停了。

  紫玉的話傳進來:“主子,好像是宴會散了,溫貴妃娘娘的轎子從前頭過來了,咱們要讓一讓。”

  “落轎,讓我下去!睄圭髦蕾F妃終究比她尊貴,禮數(shù)周全總不會有錯。但算算日子竟有兩個月沒見過面了,貴妃分娩那晚的事也不知她心里的誤會幽怨是否放下了,下轎后看著溫貴妃的暖轎緩緩過來,嵐琪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除了溫貴妃一行,身后另跟了一乘轎子,該是覺禪貴人,按理她也該下轎見過德妃,可卻隨著溫貴妃的轎子筆直走過。倒是轎子經(jīng)過時,覺禪貴人挑起了簾子向德妃欠身示意,嵐琪亦是微微一笑,等她們走遠(yuǎn)了,才轉(zhuǎn)身上轎子。

  紫玉打起簾子伺候主子坐回去,嘴里嘀咕著:“主子有禮貌,那怎么覺禪貴人就不用下轎了?貴妃娘娘故意的吧,招呼也不打一聲就這么過去了,早知道您也不必下來受凍了!

  嵐琪含笑說她:“你這話回去叫環(huán)春聽見,她就該打你了。別人怎么樣和我什么相干,咱們永和宮上上下下端正禮數(shù),那樣才不會被人挑錯。你看你現(xiàn)在不就挑覺禪貴人的錯了?若換作咱們,人家背過去也要這樣說我們的!

  紫玉想想有道理,笑著說知道了,求主子別在環(huán)春面前提,便讓轎子趕緊走?傻人齻兊介T前,竟見御駕已經(jīng)停在永和宮外頭,嵐琪也吃了一驚,趕緊進門來,便聽見胤祚笑得很大聲在喊救命,似乎正在跟父親求饒。

  “這樣瘋玩癡笑,夜里又要尿床了!睄圭鬟M門見父子倆在炕上滾作一團,不禁嚴(yán)肅了神情嗔怪,把玩得滿頭汗的兒子從玄燁懷里揪出來,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訓(xùn)斥,“昨兒夜里哪個尿褲子了?”抬頭更埋怨玄燁,“皇上一身的酒氣,也不好好歇著!

  玄燁心情甚好,摟過兒子問:“額娘好兇啊,胤祚怕不怕?”

  胤祚可憐兮兮地點頭說:“額娘天天兇我,皇阿瑪,胤祚好可憐!

  可不等小家伙再撒嬌,嵐琪就讓乳母把他帶走了,玄燁也跟個孩子似的被嵐琪伺候著盥洗換了衣裳。今晚酒喝得不少,幸未醉,只是懶懶的,醉眼迷蒙,喝了一碗醒酒湯后才安生下來,只聽見嵐琪嘀咕:“皇上來永和宮也不說一聲,總是叫人手忙腳亂,而且今天是好日子,您該想著皇貴妃娘娘!

  玄燁笑問:“你這樣大方,也不怕朕覺得你虛偽?這宮里還有不盼著朕來的人?”

  嵐琪毫不在意地拿帕子擦掉玄燁嘴角上的湯汁,自信地笑著:“臣妾不是虛偽,是貪得無厭,心想皇貴妃娘娘自在了,臣妾才能黏著您,不是不珍惜眼前的,是想要更多更長久的呢。”

  才說完就被玄燁摟進懷里,嵐琪掙扎了幾下逃開,臉上已是紅撲撲的,但努力鎮(zhèn)定下來說:“胤祚恐怕還要鬧一會兒,臣妾不去乳母幾個唬不住他,皇上也不說幫臣妾管管兒子,鬧得他那么興奮,今晚一定又要折騰人了。”

  她轉(zhuǎn)身就要走,可玄燁突然坐起來鉤住了她的腰,把整個人拖上床,外頭伺候的人探頭進來看到幾分,立刻都識趣地散出去,耳聽得殿門關(guān)上的動靜,嵐琪拍打玄燁箍著她身子的手說:“皇上胡鬧,我又要被人笑話了!

  “哪個敢笑你?”玄燁卻直接把她摁在床上,酒意上頭,渾身熱血奔騰,暖暖地吐息著說,“一晃又是一年,你就一點兒也不想朕?”

  三十而立如狼似虎的年紀(jì),玄燁怎容得身邊香香軟軟的人從懷里逃出去,說話間大手已解開嵐琪的衣襟,身下的人更促狹地笑著:“臣妾倒是想呀,可皇上身邊人來人往的,倒不見得想臣妾!

  嵐琪腰下即刻被掐了一把,她最怕癢,掙扎不過幾乎要和兒子剛才一樣求饒,等玄燁放過她,身上衣服已經(jīng)被扯下許多,香肩外露。玄燁溫柔地吻過每一寸肌膚,嵐琪只覺得身子漸漸發(fā)熱,可漸入佳境時,身上的人卻突然卸甲休戰(zhàn)了。

  “睡吧睡吧!毙䶮铒@然很不甘心,發(fā)脾氣似的說了這句,悶悶地裹著被子躺在一旁,嵐琪的身子還沒來得及冷靜,扭過頭莫名其妙地看著玄燁,纖纖手指輕輕戳了他一下,被人家不耐煩地一把抓住按著不許動,生氣地說,“朕不該來的,自討沒趣!

  嵐琪有些慌,更有些生氣,一時也沒多想就說:“皇上沒頭沒腦說這個,臣妾做錯什么了嗎,怎么說起自討沒趣了?”

  兩人的氣氛竟像是要吵架的架勢,玄燁卻道:“朕想極了你,可又不能和你親近,明年要去南巡,你萬一又有了怎么辦?上次去五臺山就很懸,幸好有佛祖保佑,下回求哪位菩薩來罩著你?”

  嵐琪呆呆地望著他,心里翻了一大罐蜜似的又甜又膩,皓齒輕咬紅唇,身上不僅不見冷下來,更是越來越燙得灼人,旋即猛地翻身撲在玄燁身上,呵氣如蘭在他嘴上輕輕一啄,悄聲說:“皇上放心,不會有的。”

  玄燁竟露出幾分孩子氣,不放心地問:“萬一呢?”可身下突然被嵐琪蹭了蹭,本來就渾身發(fā)熱,哪兒經(jīng)得住她這樣撩撥,人家又信誓旦旦地說絕對不會有萬一,頓時也不管不顧,坐起身大手一揚,扯下帳子掩住里頭四溢的春光。

  云雨纏綿的一夜,兩人竟有幾分小別勝新婚的意味,明明一直都在一起,可不能親近的確讓皇帝守得很寂寞,春宵幾度道不盡的浪漫旖旎。翌日晨起,嵐琪直覺得腰膝酸軟渾身無力,又不敢在人前言明。玄燁卻是龍虎精神,笑嘻嘻哄著她說:“朕不再欺負(fù)你了,咱們好好的,到時候朕要你陪著南巡走一趟,帶你看看江南風(fēng)光!

  嵐琪沒提太皇太后已經(jīng)告訴了她,而此刻玄燁親自來跟她講,祖孫倆顯然已經(jīng)說定了要她隨駕。嵐琪也很心動,心想只要太皇太后康健,她真想出去走一走,玄燁還答應(yīng)她,到時候連胤祚也帶去,讓他們的兒子從小就知道國土有多廣袤,不要被困在紫禁城里坐井觀天。

  自然這是他們的默契,成行前不得對外人說,送走了玄燁去上朝,嵐琪坐在鏡子前梳頭,兒子也起得早,早早地跑來纏著母親,得意地說他昨晚沒尿床,撒嬌說想去寧壽宮看看小妹妹。

  “吃了早膳就去,你若不肯好好吃飯,咱們就不去了!彪m這樣哄兒子,實則她自己也想去看看女兒,這些日子偶爾會過去瞧瞧,女兒真真是玲瓏可愛,她每次都默默在心里難過為何不能自己帶在身邊,不在同一屋檐下終歸不一樣,但看太后那樣疼愛小公主,也算稍稍釋懷了。

  用了早膳身上才有了力氣,母子倆換了衣裳往寧壽宮去。早晨總有妃嬪會來請安,嵐琪沒仔細(xì)看外頭停著的轎子都是打哪兒來的,進門卻見溫貴妃坐在太后身邊,她懷里抱著十阿哥,太后懷里則是小公主。

  嵐琪周正地行了禮,太后便讓她抱抱女兒,她剛伸手要從太后懷里接過孩子,邊上溫貴妃卻道:“德妃昨晚伺候皇上,只怕太辛苦了,這會兒抱孩子會不會累著?”

  昨晚皇貴妃和幾位福晉斗酒大醉,唯恐人前失禮,宴席半程就被送了回去,是以皇帝為何不在喜慶的日子里去承乾宮而來永和宮了。但皇貴妃之下還有貴妃,皇帝不眷顧人家,就不怪嵐琪半路上遇到溫貴妃卻被那樣無視,而今日這一句挖苦的酸話,也沒讓她覺得有多意外。

  太后卻很尷尬,心里不大高興,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入嵐琪的懷里,索性當(dāng)沒聽見,只管對她說:“小丫頭可乖了,一點兒都不哭鬧,和胤祺小時候完全不同,到底是女娃娃。她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自己是公主,是最最尊貴的金枝玉葉?”

  被太后這樣一說,嵐琪心里更自在了,女兒漂亮得讓她忍不住想要得意驕傲。她真是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嬰兒,這小丫頭將來該長得如何傾國傾城的模樣?笑著對太后說:“您可要像教導(dǎo)五阿哥一樣教導(dǎo)公主,臣妾真怕她仗著您寵愛,將來太驕傲了。”

  “公主自然是驕傲的,她生來富貴,驕傲一些才是自重。”太后笑瞇瞇的。這句話自然有一半玩笑的意味,她撫養(yǎng)胤祺,雖不教讀書識字,但是教得五阿哥很乖,比胤祚還懂禮貌,胤祺見人已經(jīng)能好好記得要行禮問安,胤祚總要撥一撥才動一動。

  “額娘給我看看小妹妹!边@會兒胤祚就拉著母親的裙擺急著要看妹妹。太后抱起他放在膝頭坐著,嵐琪稍稍彎腰給兒子看妹妹,對他說:“現(xiàn)在胤祚有這么多弟弟妹妹,你也是大哥哥了,往后再不可以調(diào)皮了,知道嗎?”

  胤祚大聲應(yīng)知道了,結(jié)果把小公主嚇了一跳,而小公主一哭,貴妃懷里的十阿哥也跟著哭,不大的暖閣里有兩個奶娃娃啼哭,直吵得人頭疼,罪魁禍?zhǔn)椎呢缝駞s自在地去找五阿哥玩耍。嵐琪對太后笑嘆:“您也幫臣妾管管六阿哥,這孩子太皮了,臣妾也不曉得少教他什么,比起哥哥弟弟們,真叫人頭疼!

  溫貴妃似乎是聽不得孩子哭聲,乳母已經(jīng)從她懷里把十阿哥抱走,剛剛被太后和嵐琪無視已弄得她滿肚子火氣,這下兩個孩子啼哭

  不止,她更是有些受不了了。而太后卻驀地想起前事,竟提醒她:“從前八阿哥天天哭,鬧得你不安生還得了癔癥,現(xiàn)下可要留點神,別又犯病了,先讓太醫(yī)開些安神藥來吃!

  原本還是溫貴妃挖苦嵐琪的,這會兒卻變成了太后反諷她,幸好沒有別人在,不然溫貴妃的臉面都要丟盡了,想想她近些年聽覺禪氏的話時常來哄太后高興,總以為好歹有些情分,不想竟是白費一番苦心,怎么也抵不過人家把親骨肉送來討好。

  “是,臣妾會小心的!睖刭F妃唯有忍耐下,不然還能怎么樣?可看德妃耐心歡喜地哄著啼哭的小公主,小丫頭漸漸被母親哄得不哭了,更被德妃擠眉弄眼地逗得高興地咿呀起來,她心里莫名地更加難受。

  可太后又絮叨:“十阿哥才滿月不久,你別總抱來抱去,天冷了在外頭凍著了怎么好?”

  溫貴妃頓時心火上頭,冷不丁就說:“臣妾告辭了!

  殿內(nèi)氣氛一時尷尬,她醒過神來也自覺失禮,可說出來的話收不回。太后總算心善,沒讓她難堪,一句“昨晚下雪路上濕滑,你讓小太監(jiān)抬轎子慢些走”才總算緩解了氣氛,讓她順著臺階下。

  溫貴妃走后,乳母來抱走小公主,見宮女奉茶來,嵐琪親自接了來侍弄,和太后對坐飲茶,太后反安撫她說:“貴妃人并不壞,就是心眼小沒氣度,你別往心里去,她年紀(jì)也比你小,雖然尊貴些,你就當(dāng)是讓讓她的,不必提什么敬不敬了!

  嵐琪應(yīng)諾,熟稔地侍弄了茶水遞給太后,太后又嘆:“瞧著皇貴妃如今大度,總算是長進了,真不知道這一個幾時能長心眼。比起她親姐姐可不是差一點半點,從前鈕祜祿皇后也常常來寧壽宮看我,那是真心實意的孝順,哪兒像她似的,我瞧著都累得慌。你也和鈕祜祿皇后有些緣分,就看在她面子上吧!

  “您還是很疼貴妃娘娘的,臣妾都沒說不高興呢,您凈為娘娘說好話來著!睄圭餍σ饕鞯卣f,“蘇麻喇嬤嬤常說臣妾心胸寬闊,皇上卻說那是嬤嬤哄臣妾高興的,其實臣妾就是皮厚,旁人隨便幾句話,還真?zhèn)坏叫睦锶!?br />
  太后大笑,嗔怪她胡說,但是心情好起來,說話也樂呵了,提起小公主更是十分歡喜,讓嵐琪放心把女兒放在這里,更囑咐她:“你不必因為宜妃不能來看五阿哥而自己也不常來,你們不一樣,何況宜妃如今有了九阿哥,瞧她那架勢,也不見得惦記這個兒子了。胤祺就要過生辰,往年她都是早早派人送各種東西來,今年一點兒動靜也沒有,我倒想看看,她還記不記得!

  嵐琪沒有接話,太后說的這些事,她并沒有說話的資格,無論如何五阿哥總是宜妃生的,從人倫上來說,并沒有拆散人家母子的道理。雖然擱在宮里每件事都有其中的緣故,那她心里有矛盾的事,還是不要多嘴的好。

  之后從寧壽宮離開,六阿哥被太后留下沒走,嵐琪則要去慈寧宮侍奉太皇太后。雪霽天晴,沒有風(fēng)日頭暖暖的,她便和環(huán)春說說話慢慢走去慈寧宮。因常走的地方路上積雪還沒掃盡,要往另一個方向繞過去,本也不是麻煩事,可好好走著卻見前頭跪了好些人,走近了方認(rèn)出來,其中一個是景陽宮隨榮妃居住的萬琉哈氏。

  這邊跪了三四個常在答應(yīng),跟隨的宮女也都沒能幸免,此處積雪雖掃清了,可地上那么冷,大冬天跪在這里真是要出毛病的。嵐琪問她們怎么回事,才有人說是剛才姐妹幾個在路上嬉笑,不曉得溫貴妃娘娘從后頭來,驚了駕,才被溫貴妃罰跪在這里。

  嵐琪不禁蹙眉,又見她們跪的地方漸漸連太陽也曬不到,便擅自做主:“起來吧,貴妃娘娘從寧壽宮走了有大半個時辰,你們臉都凍僵了,再這樣下去要病了。都回去吧,有什么事我會向貴妃娘娘解釋!

  幾人還不大敢,猶猶豫豫揣摩其中的輕重,嵐琪和萬琉哈氏算是熟悉,便冷臉責(zé)備她:“你們?nèi)舳疾〉沽,豈不是害貴妃娘娘擔(dān)當(dāng)責(zé)任,先頭不守規(guī)矩在宮道上嬉鬧就是錯了,還要犯錯不成?萬常在,榮妃娘娘平日是怎么教導(dǎo)你的,難道還要等別人來指責(zé)榮妃娘娘的不是嗎?”

  萬琉哈氏立刻顫巍巍地爬起來,姐妹幾個互相攙扶著,一邊謝恩一邊又不敢看德妃,嵐琪讓她們都回去再宣太醫(yī)開些驅(qū)寒的藥,這才走開了。之后一路都不大高興,環(huán)春勸她:“貴妃娘娘一時氣憤,興許走過就忘了,也不會來為難您的,主子別在意。”

  嵐琪卻嘆:“不是在意她來找我麻煩,她真找我麻煩倒也好了,我也有話要對她說,大家講清楚別膈應(yīng)著。就怕她往后把氣撒在別人頭上,動不動折磨這些答應(yīng)常在,你不記得咱們從前怎么被皇貴妃折騰了嗎?從前就連安貴人都敢欺負(fù)我們,現(xiàn)在看看這些年輕的,也很無辜。她有怨氣,再弄得這些人滿肚子怨氣,這宮里的日子還能好嗎?”

  話雖如此,但之后到了太皇太后跟前,嵐琪沒提這些,直等伺候了老人家午休,和蘇麻喇嬤嬤一起在廊下曬太陽劈繡線時,她才提起這件事,嬤嬤直嘆:“好端端的人,她怎么又開始想不開了,皇上最厭惡這樣的事,乾清宮里若知道,她還盼什么!

  嵐琪道:“要說皇上,貴妃生十阿哥那會兒的確是病著沒辦法照顧,但之后的日子,多少有些太疏忽了?晌也荒艹3L嵝,一來我沒那么大度,再者說多了也虛偽啊,昨兒我問皇上怎么不去承乾宮,就被他嘲笑了!

  蘇麻喇嬤嬤望著嵐琪,她臉上細(xì)嫩白皙的肌膚泛著光澤,仿佛被太陽曬得鍍了一層淡淡的金光,身上衣衫早不是從前貴人常在時的簡單,自有身在妃位的隆重尊貴;面上的妝容也不是那清清淡淡的模樣,纖眉彎彎,丹唇如櫻,盡是她在這個年紀(jì)該有的嫵媚多姿。可唯有那雙眼睛還是與從前一樣清澈,偶爾一笑,仿佛還能看到多年前的嬌憨之態(tài),嬤嬤永遠(yuǎn)記得她俯身為自己洗腳的模樣,這會兒在眼前的,也仿佛是孫女,而不是什么高貴的德妃娘娘。

  “嬤嬤看什么?”嵐琪見蘇麻喇嬤嬤看著自己出神,笑著問怎么了。嬤嬤才道:“覺得咱們娘娘越來越好看了!

  嵐琪赧然,但又歡喜地笑:“原先想啊,自己本沒什么傾國傾城的姿色,之后還要人老珠黃,可現(xiàn)在看著小公主,心里就不擔(dān)心了。她會漂漂亮亮地長大,將來瞧著她亭亭玉立,我也就不害怕歲月流逝,生命就是這樣傳承的吧。”

  蘇麻喇嬤嬤笑得那樣慈祥,緩緩點頭說:“生命就是這樣傳承的,娘娘的一切優(yōu)點都會重新出現(xiàn)在孩子們的身上,阿哥們會繼承您的智慧和才干,公主們則會擁有與您同樣的美貌和品行,往后您看著他們,就像太皇太后和奴婢現(xiàn)在看著您一樣,將來您有多喜歡孩子們,咱們就有多喜歡娘娘!

  “原來嬤嬤才是最會夸人的,我都要飄到云端上去了!睄圭骱軞g喜,更玩笑似的說,“您可別只夸我,皇上聽見該著急了,合著沒他什么事兒哪。皇上回頭一定要說,好的都是他的,壞脾氣小毛病才是我的!

  嬤嬤笑得臉上皺紋都擠一塊兒了,暖暖的午后二人輕松自在地度過。一個多時辰后太皇太后起來了,嵐琪去茶水房侍弄茶水,蘇麻喇嬤嬤給主子梳頭,太皇太后說:“我夢里夢見你們在笑,多高興的事兒啊,這夢永遠(yuǎn)做下去就好了!

  蘇麻喇嬤嬤忙愧疚地說:“是不是奴婢吵著您了?您休息后奴婢和娘娘一起曬太陽,說些玩笑話,的確時不時地在笑,吵著您了是嗎,主子沒睡好?”

  “原來你們真的在笑?”太皇太后并不在意,很新奇地說,“那就是我聽見你們的笑聲,又做了一樣的夢,那夢踏實又安逸,笑一笑多好啊,人就該活得高高興興!

  蘇麻喇嬤嬤這才安心,將發(fā)髻固定好,捧來首飾盒讓主子選幾把簪子。太皇太后一把年紀(jì),這入冬后一場場雪更是催急染白了青絲,但老人家最愿意將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的,哪怕只是在炕上歪著假寐一會兒,坐起來也一定要宮女把她的頭發(fā)抿好了,即便是一整天決定了不見人,再簡單的服飾發(fā)髻,也都是周正熨帖的。

  嵐琪準(zhǔn)備好了太皇太后喜歡了許多年的蜜棗茶,紅棗養(yǎng)顏,老人家常說是這些年每天喝,才養(yǎng)得皮膚越發(fā)比從前細(xì)膩,玄燁最貪戀嵐琪臉上嫩嫩的肌膚,她總想是不是也因為自己愛喝這口茶。這會兒親手捧著茶進來,剛要轉(zhuǎn)入內(nèi)殿,但聽太皇太后與嬤嬤在說話,她只是遲疑了一下要不要進去,卻再挪不開步子,把那些話都聽進了耳朵里。

  太皇太后說:“這一年,我覺得身子越來越沉重,饒是心里還想再多活十幾二十年,身子明白,眼下該是老天賜給我最后的日子了,兩年還是三年,或者更久?我就想不論如何,每一天都能活得高高興興才好。若是腿腳靈便,真想再回一趟科爾沁,還想大江南北走一走,也用腳來丈量這大清國的國土,你說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這是您多年的心愿!眿邒邷睾偷卣f著,“當(dāng)年曾想著,等先帝爺羽翼漸豐國家安定時,您就回草原去瞧瞧,可先帝爺英年早逝,您不得不一個人扛起這江山朝廷,皇上親政后您也動過心思,可皇上突然要撤藩,朝廷上下一片混亂,您哪兒敢離開半步,一晃就這么多年過去了!

  “是啊,如今想走也走不動了,那么遠(yuǎn)的路,一路車馬顛簸,我怕是要先死在路上的!碧侍笞猿埃坪醪⒉荒敲幢^,只是肯定了眼前的現(xiàn)實,更說道,“早些年我還很不安心,想著我走了玄燁怎么辦,他是沒有母親的可憐孩子,心里頭總比別人缺了那么一塊。他依賴了我二十多年,如今我才覺得肩上擔(dān)子輕了,這孩子別看他虛長了三十歲,他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他不會做在臉上,可心里頭是十足依賴身邊人的!

  蘇麻喇嬤嬤笑問:“主子是失落了嗎?皇上如今依賴著德妃娘娘,不再依賴?yán)献婺噶??br />
  太皇太后竟是笑出聲,十分高興地說:“他當(dāng)然還依賴著我,依賴?yán)献婺缚梢源蟠蠓椒降牟慌氯诵υ挘医腥酥,他依賴著自己的女人嗎?”說罷又嘆息,“可他是該不要再依賴我了,不然哪天我突然走了,玄燁多可憐?”

  “主子……”

  “蘇麻喇,上回生病我就祈求上蒼,祈求神佛不要讓我臨了時神志不清,讓我耳目清明地離開這個世界,我想在離開前,能好好再看看我的玄燁,看看我的孫兒們!碧侍笏沏裤街篮玫氖乱话,語調(diào)那樣平和溫柔,“我更要再好好地看一看這巍巍江山,將來去地底下找到他,我就能告訴他,咱們?nèi)腙P(guān)之后不僅沒被漢人趕走,更把這片江山治理得繁榮富饒,我就能告訴他,他的心血他的抱負(fù),我都替他完成了。”

  蘇麻喇嬤嬤則笑道:“您才說要高高興興的,怎么想起這些事了?”

  太皇太后也笑:“他們兄弟斗了一輩子,爭江山搶女人,你說在地底下遇見了會怎么樣?”

  嵐琪捧著茶水在外頭,聽到這里有些糊涂了,她以為太皇太后在說太宗皇帝,那“他們兄弟”又是指誰?心里不禁有些不踏實,還是小心翼翼捧著茶水離了,跟宮女們說茶水沒弄好,要重新泡了一遍,手里忙著,心里則不由自主地想起剛才的話。她曉得當(dāng)年領(lǐng)兵入關(guān)并將先帝迎入京城稱帝的是攝政王多爾袞,太皇太后說“他的心血他的抱負(fù)”,這個“他”是太宗皇帝,還是已經(jīng)被削爵罷黜的攝政王?

  嵐琪心里頭怦怦直跳,她不是沒聽過那好幾十年前的傳聞,那還是在家做姑娘的時候,聽家族里長輩閑話說的。進宮后再不曾有人提起,今天冷不防地聽到,卻是從太皇太后自己嘴里來的,稍稍想一想那波瀾壯闊的年代,她心里就不由自主地?zé)嵫炫取?br />
  重新沖泡的茶水弄到一半,蘇麻喇嬤嬤來催她怎么這樣久,說太皇太后怕是不是嵐琪燙傷了。嵐琪也不藏著掖著,說剛才聽見一些話,一時膽怯就退了出來,但她沒有提什么攝政王、什么心血抱負(fù),蘇麻喇嬤嬤也不大驚小怪,只安撫她:“太皇太后說這樣的話,反反復(fù)復(fù)好幾回了,我就陪她聽著,她說出來心里才舒坦,這么多年身不由己,身邊總該有個人能聽她說說話。”

  蘇麻喇嬤嬤不以為意,更對嵐琪說:“要是有天太皇太后這樣對您說了,您也就當(dāng)故事聽聽,不要嫌她啰唆,她辛苦了一輩子,都及不上這幾句話憋在心里的辛苦!

  除此之外,蘇麻喇嬤嬤沒再說別的,嵐琪也不敢好奇地追問,之后見了太皇太后,老人家已是氣定神閑的平靜,與嵐琪喝茶說話。下午幾位福晉進宮請安,傍晚太子又來給太祖母請安,她陪侍在側(cè),安安穩(wěn)穩(wěn)地度過一整天。

  太皇太后起居有定數(shù),該是安寢的時辰,一刻也不耽誤。嵐琪從慈寧宮回去的路上,無端地又想起太皇太后說的那些,還有蘇麻喇嬤嬤之后的話,總覺得這樣的一個人似曾相識,總覺得在哪兒似乎也見過這樣一個人,只是想了半天也沒想起是哪個,笑自己大概是戲文看多了。而太皇太后藏在心底的那些事,何嘗不是老人家的痛,她并不希望有一天太皇太后揭開傷疤似的來告訴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再算算年代,這必定是連玄燁也不知道的存在。

  回到永和宮,胤祚早就被太后送了回來,他還是一如既往地調(diào)皮不肯入睡,今天更是借口沒見到額娘不肯睡,鬧得乳母們束手無策。嵐琪換了衣裳來見他,本想虎著臉好好教訓(xùn)一頓,可被兒子軟軟地一撒嬌,做娘的就投降了,耐心聽他嘰嘰喳喳說今天的事,竟是抱著兒子,母子倆一同歪著睡了。

  環(huán)春幾人知道主子伺候太皇太后的辛苦,索性都不叫醒她。嵐琪跟兒子睡到大半夜才醒來,見外頭燈火都暗了,也不想再折騰宮女們,抱著兒子繼續(xù)睡過去,只等翌日天明兒子早早醒了,才把乳母們找來照顧孩子。

  回自己的屋子洗漱更衣,聽環(huán)春說今日有哪些事要做,嵐琪如今不必管六宮的事,已經(jīng)覺得不怎么清閑,可那回在榮妃屋子里,聽吉芯稟告接下去她家主子要做的事,聽得她都糊涂了。

  可榮妃不僅都記住了,不只是回復(fù)一句“知道了”這么簡單,更是一件件細(xì)細(xì)地吩咐吉芯該如何處理,她在邊上佩服得五體投地。榮妃卻笑她:“你以為多難的事兒,一回生兩回熟,你那么聰明怕什么?”

  這會兒她正對環(huán)春說:“榮姐姐說左不過是把小家門里柴米油鹽的事兒往大了算,你說下回我額娘進宮時,我能不能問問她?”

  主仆倆正笑著,外頭有客人到,心想一清早的誰這么早就出門,卻見是榮妃到了,嵐琪玩笑說:“說曹操曹操到!睒s妃卻板著臉好似一肚子的不高興,坐定了才說:“昨晚貴妃把我屋子里的萬常在叫去,我當(dāng)是什么事沒在意,我又正好不大舒服睡得早,之后吉芯她們也不敢驚動我,今早才看到她被人抬回來的,說是在咸福宮跪了整整一晚上,我才聽宮女說昨天的事,她們幾個算什么,貴妃這是沖你來的吧,嵐琪你心里要有個數(shù),她這是又發(fā)什么瘋了?”

  “就萬常在一個人?”嵐琪眉頭緊蹙,怎么也想不到,溫貴妃竟然會做這樣的事。昔日皇貴妃讓她跪在宮道上的恥辱,她現(xiàn)在也用來折磨別人嗎?榮妃說得不錯,她哪里在乎什么小常在小答應(yīng),昨天若是惠妃宜妃路過開口讓她們起來,斷不會有后來的事。

  “她之外,還有幾個人都是平素往來要好的,通通跪了一整個晚上,當(dāng)然好些半途中就昏過去了!睒s妃恨得咬牙切齒,“除了她之外,都是獨自散居在各處的人,上頭沒有主位自然沒人替她們做主,我那兒昨晚沒被驚動,可即便驚動了估計也沒用。咸福宮里真有本事,一點兒動靜也沒鬧出來,我剛才問她,哭著說跪了一院子的人,宮門關(guān)著來客一律擋駕,是做好準(zhǔn)備怕有人去求情的!

  “她這樣鬧,皇上不會不知道,她圖什么呢?”嵐琪直覺得心累,禁不住沖榮妃抱怨,“她若是針對我來的,我要怎么防備,她若一味地折磨這些答應(yīng)常在,我沖上去理論,又會是什么結(jié)果?難不成,鬧到皇上或是太皇太后那里去?可她也有道理,教訓(xùn)妃嬪本是她的責(zé)任。”

  榮妃點頭:“她不欺負(fù)你,光欺負(fù)別人,你去上頭告狀,落得你多管閑事不容人,她畢竟是貴妃,教訓(xùn)下頭沒什么錯,皇貴妃當(dāng)初可沒少折磨別人,不也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過來了?可皇貴妃如今改了性子不造孽了,她卻不曉得幾時能收手醒悟。你去太皇太后或皇上面前說一聲容易,便是我說也成,可這事兒治標(biāo)不治本,她好一陣歹一陣,我們就凈跟著她鬧呀?”

  姐妹倆沒主意,嵐琪換了衣裳往景陽宮來一趟,太醫(yī)正在給萬琉哈氏揉開膝蓋上的瘀血,她哭得實在可憐,榮妃又心疼又生氣,還責(zé)備她:“你這性子也能惹怒貴妃,你們到底做什么事了?”

  太醫(yī)退下,萬常在楚楚可憐地望著二位,眼神時不時怯怯地落在德妃身上,嵐琪看在眼里,朝姐姐遞過眼色,榮妃會意后便找了個借口離開。嵐琪稍稍撩起她的褲管看了眼青紫一片的膝蓋,笑道:“虧你厲害,竟然忍過來了,別的人呢?”

  萬常在低垂著腦袋說:“嬪妾怕忍不住,貴妃娘娘會再變本加厲,昨天不就是因為娘娘您好心放嬪妾幾人一馬,貴妃娘娘才生氣的嗎?”

  嵐琪道:“是啊,我若不多管閑事就好了。”

  萬常在忙搖手急著說:“嬪妾不是這個意思,娘娘您別誤會!

  嵐琪當(dāng)然是開玩笑的,本想哄萬常在輕松些,沒想到反把她惹急了,笑著說:“那我問你,你見著貴妃娘娘了嗎,她怎么對你們說的?”

  萬常在神情猶豫,果然如方才看嵐琪的模樣,是有話要說但不敢說,嵐琪耐心地等待她,好半天才聽見她支支吾吾地說:“貴妃娘娘講,德妃娘娘您善良,可善良會縱容嬪妾幾人沒了規(guī)矩,往后闖禍就是您的罪過,她不能讓您做這個惡人,所以要為嬪妾幾個把規(guī)矩做好了!

  嵐琪心內(nèi)冷笑,面上不動聲色,又問:“咸福宮里的人呢,她身邊就沒有人勸?”

  萬常在說:“嬪妾聽見貴妃娘娘在里頭罵人的,動靜挺大,但說了什么不大清楚。后來覺禪貴人就出來了,我們看著她求助,她很無奈地?fù)u了搖頭,不曉得和邊上宮女說了什么后就走了,嬪妾想貴人她應(yīng)該是想幫我們的!

  “可惜覺禪貴人人微言輕,想幫你們也幫不了!睄圭鲊@了一聲,心里安慰覺禪氏不至于冷酷無情到對這些事視若無睹,退一步說,她想要在咸福宮跟著貴妃安生過日子,就不能讓貴妃這樣鬧,所以她一定會干預(yù),可是貴妃是真魔怔了,什么話也聽不進。

  “你們受委屈了,好好養(yǎng)著,等好些了去永和宮替我陪陪六阿哥,六阿哥很喜歡和你挑花繩呢。”嵐琪安撫她幾句,轉(zhuǎn)身就要走。萬常在卻喊住她說:“娘娘您可別為了嬪妾幾個出頭,貴妃娘娘那眼神看人都是帶刀子的,這事兒能過去就過去,嬪妾跪都跪了,也不在乎了。”

  嵐琪笑道:“不怪榮姐姐疼你,你這樣懂事很好,可別再費心想這些事了,好好歇著吧!

  別過萬琉哈氏,嵐琪往正殿來,榮妃才打發(fā)了人,叫她到身邊坐下說:“我讓人查了查,果然這幾個月里,皇上去咸福宮的日子一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就更別說她才產(chǎn)育,沒有什么記檔不記檔的事兒了,這是喝醋喝得酸透了心。”

  “方才萬常在求我別替她們出頭,說跪也跪了,什么公道不公道都無所謂,我想也是這個道理!睄圭鳚M面寒意,目光堅定地對榮妃說,“這件事,我不打算過問,姐姐你說她是沖我來的,那她就該是想看我急得團團轉(zhuǎn)?又或者跑去和她理論?罷了,我原本還有些話要對她說的,現(xiàn)下都免了吧,憑什么就得回回順著她來,憑什么總是

  咱們吃虧,難道她一句她愛上皇帝了,所有人都要圍著她轉(zhuǎn)?”

  榮妃冷笑:“皇上從前待她好,她愛上了尚且說得過去,如今這般冷落,她還愛的什么勁?不過是心里不平衡,這么多年了,我和端嬪還一門心思在皇上身上呢,難道咱們也跟她這樣鬧不成?”

  “就狠狠心吧,她一次次鬧下去,總有人會出面,皇貴妃那兒眼里也揉不得沙子的!睄圭鲊@氣,“就不曉得下一個是誰倒霉,頂好她能自己想明白了,大家才相安無事!

  如是,昨晚虐待妃嬪的事,嵐琪和榮妃決意冷淡處理,由著溫貴妃自己去瞎折騰,鬧急了宮里不缺制裁她的人。自然貴妃將幾個答應(yīng)常在困在咸福宮一晚上罰跪,宮里頭不會不傳出去,等乾清宮知道這件事,李公公慢慢告訴皇帝時,玄燁簡直聽得匪夷所思。

  “你把這些事傳到宮外去,讓鈕祜祿家的人進來教教她該怎么做貴妃,實在學(xué)不會,妃位沒空閑,嬪位貴人位,隨她挑!毙䶮钸@般吩咐李總管,想到其中或之后可能有的事,又叮囑了一句,“去告訴德妃,別沒事強出頭,老實給朕待著。”

  李公公含笑應(yīng)下,外頭小太監(jiān)來通報說納蘭容若大人到了,今日皇帝召他來說明年南巡的事,一應(yīng)路線各處接駕事宜都要年初就開始打點。容若熟悉江南一帶的事,此次也將大任交付給他,他忙完京城里的事,正月里就要先下江南一路監(jiān)督準(zhǔn)備。

  君臣相見說罷要緊的事,總會說幾句無關(guān)朝政的話,從前總是狩獵詩畫,再有皇帝或容若得了什么好書好墨,等等;如今容若每每見皇帝,卻都怕他問自己家里的事,皇帝問一日就是一日不放過他,永遠(yuǎn)要拿他來制衡整個納蘭家以及父親背后的黨羽勢力,他無可奈何,卻又不得不服從。

  果然皇帝今天還是“心情甚好”地提起了他的家事,問老太太身體可好些,隨口道:“朕聽說你很久沒在外宅落腳,從黑龍江回來至今有些日子了。”

  容若心里一嘆,垂首應(yīng)道:“家慈身體抱恙,臣不敢不服侍左右!

  玄燁便說:“讓宮里太醫(yī)去瞧瞧,朕也是疏忽了,早該關(guān)心關(guān)心你才對!

  “臣惶恐,怎敢勞動皇上,家慈的身體已日漸康復(fù),更不敢驚動大內(nèi)御醫(yī)!比萑艄ЧЬ淳吹卣f著,心里嘀咕著皇帝還要說什么,竟一時有些發(fā)愣。

  玄燁見他這模樣,唇邊掠過淡淡一笑,開口道:“此番下江南,你要帶著家里妻妾,還是沈宛?”

  容若抿了抿嘴,應(yīng)道:“臣只打算一個人走,奉旨辦差怎好攜帶妻妾,臣不敢。”

  “你常年在外奔波,朕也不愿你太辛苦,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照顧,再好不過。上回你去黑龍江不就帶著沈宛了?”玄燁淡淡一笑,吩咐他,“你想好了帶哪邊的人去,告訴朕一聲,朕讓人給你安排車駕。不過朕想你一路沿途各府各衙地落腳,總難免交際應(yīng)酬,還是你妻子上得廳堂。當(dāng)然,這只是朕的想法!

  想法,還是命令,容若心里再明白不過。本來下江南,若一定要帶著誰,沈宛必定是最合適的,妻子土生土長的北方人,下一回江南還不知道能不能適應(yīng)各地的氣候,說什么上得廳堂,不過是借口。其實他誰也不想帶走,這一回真想一個人清清靜靜地去辦差。

  應(yīng)付罷了皇帝面前所有的事,容若總算得以脫身離開乾清宮,出門一路低著頭煩惱這些事,冷不丁被身邊的小太監(jiān)拉住,耳聽得說:“大人等等,覺禪貴人過來了。”

  他渾身一震,原本低著的頭猛然抬起來,果然見表妹擁著香色大氅娉婷而來,領(lǐng)間雪白的風(fēng)毛襯得她膚若凝脂。乍見他也是一驚,但那漣漪在眼波中稍縱即逝,她很快就平靜下來,目光淡淡地從自己身上掠過,客氣地對門前梁公公說:“貴妃娘娘讓我送補藥來給萬歲爺,公公替我通報一聲吧。”

  梁公公尷尬地笑道:“萬歲爺可不吃后宮送的藥,貴人您還是……”

  覺禪氏顯然有備而來,淡定從容地說:“我也只是替貴妃娘娘跑一趟,公公只要傳句話,咱們都好交代!

  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識,木蘭圍場的御帳外,表妹亦是如此。

  “貴人請稍等,容奴才進去通報!绷汗静辉概苓@一趟,奈何覺禪貴人冷靜沉著,兩句話說得讓他反駁不能,唯有硬著頭皮進去說一聲。

  容若站在這里,竟希望梁公公能快些回來,這樣他也能多待一會兒,不然梁公公這一走,覺禪貴人等候的時間里,他實在沒道理繼續(xù)待著。但現(xiàn)實只是如此,梁公公哪有那么快回來,他只能躬身施禮,道一聲“貴人吉祥”,便要離去。

  覺禪氏對他的存在視若無睹,仿佛只是在乾清宮門前遇見一位普通的大臣,比起從前的她,如今心如止水、從容淡定,仿佛在木蘭圍場,一把篝火燒盡了他們的舊情糾纏。

  容若從她身邊走過,彼此相隔守著分寸禮儀的距離,連擦肩而過都算不上,形同陌路地走過,寒風(fēng)一陣,熟悉的香氣鉆入容若的鼻息,不知是空氣太清冷,還是香氣的主人太冰冷,從前暖暖淡淡的氣息,如今氣味依舊,可沁入心里,卻寒得容若渾身一震。

  他深深呼吸,走出乾清宮的門,不由得竟笑了,不知他笑什么,悲哀的眼神里透出幾分放心、幾分釋懷,仿佛他一直擔(dān)心的事,終于有了好的結(jié)果。

  “貴人請回吧,皇上說了請貴人替皇上謝謝貴妃娘娘的好意,如今正吃太醫(yī)院開的補藥,不敢胡亂吃別的,貴妃娘娘的藥若是好的,請她自己也用才好;噬线@幾日忙,過些天就去看看娘娘和十阿哥!

  梁公公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容若忍不住轉(zhuǎn)身看了一眼,看到表妹落落大方地謝過,擁著香色的氅衣轉(zhuǎn)身便要走,只是這轉(zhuǎn)身的一剎那,兩人再次目光相對。

  表妹大方含笑,朝他頷首示意,客氣得全然是陌生人相遇,而后便領(lǐng)著宮女淡定從容地走開,她這般氣質(zhì)態(tài)度,連被為難的梁公公都沒在人背后露出鄙夷的神情。容若轉(zhuǎn)身亦是淡淡的一笑,這么多年了,他終于可以放心了。

  覺禪貴人領(lǐng)著宮女漸漸走遠(yuǎn),直到離開乾清宮好些路,原本好端端走著的人,突然膝下一軟,若非扶著墻,只怕就跌倒下去了。香荷趕緊上前牢牢攙扶,問她是怎么了,卻見貴人面上兩行清淚不知幾時添出來,可她卻解釋說:“風(fēng)一吹就這般模樣,趕緊回去就好了。”

  “主子您沒事吧,還能走路嗎,崴著腳了嗎?”香荷一連串地發(fā)問?少F人只是擺擺手說沒事,香荷又問是不是沒把貴妃娘娘的差事辦好,怕回去被她罵,覺禪氏苦笑:“她心里知道這是不成的,不過是差遣我來走一趟,想聽聽皇上的話而已!

  覺禪氏調(diào)整了心情,拿帕子拭去臉上的尷尬,再往咸福宮走,路上卻又遇見人,惠妃和宜妃的轎子從前頭過來,也不曉得她們往哪兒去。她帶著宮女侍立在一側(cè)等兩乘轎子從面前路過,宜妃半程中掀起簾子看了她一眼,不知哪兒不樂意,眼中滿滿的厭惡之情。

  覺禪氏垂首沒見著,只等轎子走了才繼續(xù)回咸福宮;氐綔刭F妃面前,溫貴妃果然不怪藥沒送到,光聽她轉(zhuǎn)述皇帝的話,就心滿意足地俯身逗十阿哥說:“皇阿瑪才沒那么小氣呢,他怎么會為了幾個小答應(yīng)常在就怪我?兒子啊兒子,你可是太子之下最尊貴的孩子,你四哥哪能和你比,名不正言不順地做皇貴妃的兒子,骨子里終究還是低賤的血脈,只有你,你的外祖家是鈕祜祿氏,是滿洲最尊貴的家族!

  覺禪氏靜靜立在一旁,半晌溫貴妃才想起她,心情甚好地打發(fā)她走,但見她轉(zhuǎn)身,溫貴妃又冷然說:“之后我做什么,你們都不必勸我,聽你們的話我什么都得不到,宮里那么多女人那么多的伎倆,我照樣全都來一遍,從前的她們能毫發(fā)無損地過來,我也不會有事。”

  “嬪妾知道!庇X禪氏沒有規(guī)勸,該說的話她早就說盡了。

  而溫貴妃這些心思,外頭的人還猜不到,只曉得她如今又上躥下跳地折騰,近幾件事看來,似乎是沖著德妃去的。此刻惠妃和宜妃在長春宮暖閣里坐著,方才從太后那兒請安回來,因半路上遇見覺禪氏,下了轎宜妃就讓人去打聽,這會兒桃紅正稟告:“覺禪貴人去乾清宮給皇上送補藥,說是溫貴妃娘娘的意思,皇上回絕了,聽說挺客氣的,也沒什么不高興!

  宜妃、惠妃對視一眼,讓桃紅下去,惠妃自行往手爐里添幾塊紅羅炭,悠悠道:“昨晚她那樣虐待人,皇上都不吱聲,倒是很稀奇的。從前皇貴妃虐待宮嬪,皇上還惱怒呢!

  宜妃笑道:“人家說打是親罵是愛,不理不睬客客氣氣,才是恩斷義絕呢!

  惠妃眉間一顫,她和她的兒子,眼下正在這境遇的邊緣徘徊,哪天皇帝不高興了他們母子就會被一腳踹進去,如今她已經(jīng)一只腳踩在里頭,她可不能再把兒子也拉進來了。

  “姐姐怎么了?”宜妃不知惠妃的心思,兀自冷笑著,“這覺禪氏可真美,方才不過稍稍一打眼,站在紅磚墻下,那肌膚比雪還白,稍稍低著頭,睫毛扇子似的合在眼睛上,真是好看極了。”

  她一邊說著,轉(zhuǎn)身拿桌上惠妃的小鏡子照起自己來,口中不住地嘖嘖:“生了胤禟之后,我眼睛下不知怎么冒出這一點點的斑,太醫(yī)也請兩回了,吃藥抹藥好是好些了,就是不曉得幾時能褪干凈!

  可這些話惠妃半句也沒聽見,宜妃方才無意中戳到她的痛處,此刻正想著往后的路該如何走下去。宜妃見她仍舊發(fā)呆,伸手推了一把問:“姐姐到底怎么了?”

  “我在想,溫貴妃這會子鬧的時候,咱們就該低調(diào)賢惠些,千萬別做讓萬歲爺不高興的事,什么都順著他來,和溫貴妃天差地別地不同,皇上才另眼看待!被蒎K于開口,悉心叮囑宜妃道,“她現(xiàn)下派人去乾清宮送湯藥,從前你不也這樣做過?不曉得之后有沒有人學(xué),可你就別上趕著去獻殷勤了,咱們淡淡的安分些才好!

  宜妃訕訕道:“從前那也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那妹子的主意!闭f著嘆了一聲,“姐姐放心,我不會那么傻,宮里頭有溫貴妃一個傻子就夠了!

  而如同宜妃這般在背后諷刺的,宮里比比皆是,就連嵐琪心里都瞧不起溫貴妃的行徑,只是還不至于口出惡言。而讓嵐琪又氣又好笑的是,李公公特地跑來傳達皇帝的話,一字不差地原句轉(zhuǎn)述,那句“老實待著”叫她很不服氣,又正好胤祚在跟前,聽見了學(xué)會了,就老反反復(fù)復(fù)地說“老實待著”。

  下午四阿哥過來玩耍,聽見胤祚老這樣吆喝,便擺出哥哥的架勢責(zé)備他,小家伙被訓(xùn)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急了跑來纏著嵐琪哭鬧,說他不要跟哥哥玩,說哥哥欺負(fù)他。四阿哥立在一旁噘著嘴,也不為自己爭辯。

  小孩子一哭都沒譜,胤祚哭得臉都花了,嵐琪讓乳母抱走去洗臉。這邊招手讓胤禛到跟前,笑著問:“弟弟那么調(diào)皮,四阿哥為難了吧?德妃娘娘要謝謝四阿哥,做哥哥的就該管教弟弟,往后他也長大去了書房,若是不聽話,四阿哥也要好好教訓(xùn)他,就當(dāng)是幫德娘娘的忙好不好?”

  胤禛點了點頭,抿著嘴想了半天才問:“德娘娘,弟弟知道我也是您的孩子的事嗎?”

  嵐琪一愣,忙搖頭說:“他還小,說了也不懂!

  “我也這樣想!必范G煞有介事地思量著,然后望著親娘說,“等弟弟懂事了,我來告訴他好嗎?”

  “好啊。”嵐琪溫柔地答應(yīng),心里疑惑為什么要胤禛來說,可怕問了兒子會反感。胤禛卻主動解釋,也不曉得他從哪兒長出的心思,竟說:“我要跟弟弟說,我現(xiàn)在是我額娘的兒子,就不能照顧德妃娘娘,但是我們是一樣的兄弟,所以弟弟要替我好好照顧德妃娘娘,我會告訴他的。”

  脆生生的童音說著大人一般的話,末了還是忍不住露出幾分稚氣,幾句話說得嵐琪心都軟了,她哪兒來的福氣生得這樣好的孩子,也滿心感激皇貴妃讓四阿哥長成這樣的心智,感慨萬分地笑著,不由自主輕輕抱住了四阿哥:“德娘娘很高興很高興!

  四阿哥似乎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靠上了嵐琪的肩膀?赡缸觽z溫存不過片刻,胤祚就來搗蛋了,在六阿哥眼里額娘就是他一人的,跑來鬧著要分開他們,還是胤禛大方,摸摸弟弟的腦袋說:“等小妹妹長大了,你可不能這樣啊!

  而說起孩子長大,真是一眨眼的工夫,八阿哥被溫貴妃扔出咸福宮仿佛還是昨日的事,如今也是快三歲能跑能跳的小家伙了;七阿哥也健健康康地長結(jié)實起來,只是先天殘疾雙腿不一樣長短,好在內(nèi)務(wù)府找匠人做了特殊的鞋子,雖然活動起來依舊不大靈便,總也不會太難看。

  臘八這日六宮聚在寧壽宮過節(jié),長輩們坐著說話,孩子們在一起玩耍,再有三個襁褓里的嬰兒,很是熱鬧。

  這會兒正好好說著話,忽然聽見孩子的哭聲,太后的宮女又跑來耳語幾句,眾妃見太后臉上不大好看,便起身要過去孩子那邊,座下安貴人突然說:“怎么不見溫貴妃娘娘了?”

  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溫貴妃剛才離席,好半天沒回來了。

  太后急急離開,榮妃幾人相隨,其他妃嬪也想跟過來,卻被惠妃說:“你們在這里等著便是,那邊屋子小,去了也站不下。”說話時看向淡定地坐在一旁的德妃,人家都想跟過去看熱鬧,她卻動也不動。

  來到孩子這邊,跟著過來的幾位都擔(dān)心哭鬧的是自己的孩子,可進門才發(fā)現(xiàn)正抱著乳母大哭的是七阿哥。太后因聽宮女稟告過,徑直就走過來拉過七阿哥看,小家伙臉上果然有五指印,榮妃和惠妃都吃了一驚,邊上宜妃拉拉兩人,指了指抱著十阿哥坐在一旁的溫貴妃,她顯然惶恐不安,可眼神里又透著幾分不服和怨氣。

  “貴妃,七阿哥做錯了什么,你要打他一巴掌?你雖有教導(dǎo)皇子的責(zé)任,大過節(jié)的,孩子也沒做錯什么事,便是有錯也不必你來管教,這里是寧壽宮,不是咸福宮!碧髣恿伺瑩е甙⒏绾苄奶,毫不顧忌邊上站了榮妃三人,當(dāng)面就訓(xùn)斥溫貴妃,“上回你虐待幾個常在答應(yīng)的事,宮里人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見是把你縱容壞了,這手都往皇子身上招呼了,你的十阿哥就那么金貴,碰也碰不得?”

  溫貴妃不服氣地嘀咕:“七阿哥自己都站不穩(wěn),還敢抱十阿哥,幸好臣妾來得及時看見了,不然他失手摔了孩子,您這會兒就不是責(zé)備臣妾了。”

  榮妃幾人方知是什么緣故,因見太后訓(xùn)話便想退出去,可惠妃卻朝她使了使眼色,意思是別走,宜妃更是愛看熱鬧的,壓根兒不打算走。

  太后果然又被溫貴妃的話氣著,她一向溫和寬仁,極少會生氣動怒,最心疼的就是幾個公主阿哥,被溫貴妃這一頂嘴,竟怒道:“既是如此,十阿哥往后再不必到寧壽宮了,我這兒招呼不起。”說著就喚宮女來,要她們把貴妃和十阿哥送走。

  溫貴妃委屈極了,哽咽道:“太后娘娘這般說,臣妾承受不起。”

  “你承受不起不要緊,要緊的是我承受不起,你這十阿哥若在寧壽宮有了什么閃失,怕是我的臉你也敢動手招呼了吧?”太后怒極,呵斥宮女帶走貴妃和孩子。

  “太后,您可別嚇著七阿哥了!被蒎锨疤嵝眩筮@才想起孩子還在懷里摟著,一時軟下臉。

  惠妃索性攙扶太后,更哄著七阿哥說:“去瞧瞧五阿哥他們在哪里,哥哥們怎么不帶著弟弟玩耍。胤祐,咱們找哥哥姐姐去好嗎?”一面說就把太后和孩子請出去,宜妃巴結(jié)上來也跟著走,惠妃和榮妃互相遞了眼色,她們便先走了。

  溫貴妃抱著十阿哥坐著抽抽噎噎,榮妃上來勸說:“太后娘娘最心疼孩子,這會兒不高興說話重了些,娘娘別往心里去,一會兒又高興了,就什么都忘了!

  “你也不必哄我,你們?nèi)齻看著心里偷笑,這會兒又來裝好人?”溫貴妃沒好氣地瞪著榮妃,榮妃被她這一搶白,自覺無趣,只靜立一旁,看著宮女們給她擁上氅衣,這是真要走了。

  再出來時,恰好皇貴妃從外頭來,她先去的乾清宮,比旁人晚些過來,四阿哥見到溫貴妃和榮妃,很有禮貌地先行禮。榮妃立在貴妃身后沖皇貴妃擺擺手,皇貴妃看得莫名其妙,就先打發(fā)兒子:“快去給太后請安!

  溫貴妃則福了福:“嬪妾告退,娘娘且坐!闭f著從皇貴妃身旁走過?赡樕弦荒I痕未擦去,叫皇貴妃看在眼里,不禁就問:“大過節(jié)的哭什么?”

  溫貴妃一怔,心中更覺屈辱,顧不得什么禮節(jié),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怎么了?”皇貴妃皺眉頭,嘀咕著,“最近都是她的事兒,真不消停!

  榮妃跟在一旁道:“貴妃娘娘瞧見七阿哥抱十阿哥玩耍,大概是著急七阿哥要摔了孩子,急了搶過孩子就甩了七阿哥一巴掌,太后因此動怒,請貴妃娘娘先回去了!

  “她對七阿哥動手?”皇貴妃眉頭緊蹙,冷笑道,“七阿哥養(yǎng)在阿哥所,也就等同是我撫養(yǎng)的,她這是給我臉色看不成?”

  榮妃見皇貴妃這脾氣也不好伺候,心內(nèi)一陣苦笑,忙勸解一番。只等到了太后跟前,因七阿哥不哭又活潑起來,她已經(jīng)不怎么動氣,聽見皇貴妃數(shù)落,反勸她說:“小事化了吧,臘月里高高興興才是。”

  胤禛拉著弟弟的手要走,說他外祖母昨天送了漂亮的糖塊來,要和兄弟姐妹去分吃,皇貴妃叮囑四阿哥:“承乾宮里還有的是,你們好好分,不許吵架!

  兩個小家伙高高興興離去,太后夸贊道:“四阿哥性子好,有禮貌又懂事,皇貴妃這些年沒少花心思,都這樣教導(dǎo)阿哥公主就對了!

  太后無心說這話,可一眾人都往德妃看過來,嵐琪被她們盯得莫名,再看皇貴妃一臉得意揚揚,她一笑了之,不與任何人眼神相接,倒是目光掠過戴貴人時,見她神色戚戚,心知是為了七阿哥不高興。心中便記了些,之后等寧壽宮這邊散了,請榮妃幾人去永和宮坐坐。

  沒有外人在,要好的幾個姐妹說話也沒那么多顧忌,端嬪就先勸戴貴人:“太后那么心疼七阿哥,你就安心吧,溫貴妃那樣不著調(diào)的,計較得過來嗎?”

  嵐琪則說:“讓你來,就想聽聽你心里想的,別憋壞了。眼下七阿哥安安穩(wěn)穩(wěn)長大了,你若有心想把他領(lǐng)去鐘粹宮,咱們總能為你想想法子,純禧和端靜都大了,端嬪姐姐照顧得過來!

  戴貴人卻道:“若沒有這件事也罷了,生出這件事,再提要把七阿哥領(lǐng)回鐘粹宮的話,反像在說太后的不是。娘娘的心意嬪妾感激不盡,不過七阿哥在阿哥所也好好的,嬪妾很安心!

  榮妃嘖嘖:“咱們這兒,吃了虧的都知道為大局想,都知道體諒他人,卻不曉得那些人生的什么心腸!

  之后七嘴八舌地說閑話,嵐琪雖不喜歡這樣的事,可也愿意讓姐妹們散散心。她產(chǎn)育那陣子永和宮里都是大家?guī)椭螯c,就當(dāng)是謝謝姐妹們也不為過,更讓環(huán)春張羅了好酒好菜,大家說盡了不高興的事,都樂呵呵的要圍坐喝酒。

  可這邊還沒開席,景陽宮的宮女匆匆跑來,說乾清宮來人傳旨,皇上今天翻了萬常在的牌子,要常在趕緊回去準(zhǔn)備,萬琉哈氏受寵若驚,竟有些不知所措,被榮妃打發(fā)了才醒過神來離開。她一走,端嬪笑道:“皇上這是怎么想的?瞧著不大尋常!

  果然之后有人去打探消息,傳來的話直叫眾人咋舌,皇帝竟是在咸福宮翻了萬琉哈氏的牌子。半個時辰前皇帝特地跑去咸福宮,不知和溫貴妃說什么話,之后內(nèi)務(wù)府呈綠頭牌,皇帝當(dāng)著貴妃的面翻了萬琉哈氏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