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修容不著痕跡地抬頭看了邰諳窈一眼。
皇后有嫡子傍身,且邰諳窈如今好好的,根本沒有出事,僅憑現(xiàn)在的情勢,可不足以將皇后從中宮的位置拉下來。
時瑾初再不顧及皇后,也會顧念他一向看重的嫡子。
皇后心底也清楚這個道理,只要她還坐在皇后位置上一日,就總有她翻身的機(jī)會。
而就在這時,外間忽然響起一陣動靜,有人踉踉蹌蹌地跑進(jìn)來,見到宮中這么多人,嚇得腿都軟了,啪嘰一下跪在地上,指著外間:
“剛有人來報,在冷宮發(fā)現(xiàn)了兩具尸體!”
殿內(nèi)氣氛驟然一冷。
冷宮中都是廢妃,但再是如何,她們也是妃嬪,而且,都是官員之女,豈能不明不白地就丟了性命?
宮人支支吾吾,抬頭望了眼皇上,擦了一把汗,才敢說:
“死的正是穎氏和丁氏。”
丁氏曾經(jīng)不過寶林,不引人注目,但穎婕妤也是曾經(jīng)得過寵,眾人一時間不禁覺得唏噓。
和眾人不同,皇后卻在聽見丁氏二字時,臉色微不可查地一變。
丁氏怎么會今日去世?
是巧合么?
第124章
邰諳窈掩住唇,仿佛是被宮人的話驚到,她的視線不著痕跡地從皇后身上掠過。
眾人驚愕,杜修容也不例外,她皺眉:
“怎么回事?”
“前兩日雨雪交加,夜里降溫得厲害,冷宮內(nèi)缺衣少食,等宮人發(fā)現(xiàn)二人時,二人已經(jīng)死了有多日了!”
缺衣少食?
眾人聽見這句話時,不由得一懵,時瑾初臉都黑了。
皇宮是天底下最富貴的地方,居然會有人活生生地被凍死?
傳出去的話,皇室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眾人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皇室顏面,但她們能感覺到時瑾初的怒意,一個個立時都噤聲不語。
皇后先發(fā)制人,她望向杜修容:
“本宮記得中省殿由你負(fù)責(zé),怎么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
邰諳窈聽見這聲質(zhì)問,心底不由得冷呵。
皇后打的好主意,自己暫退坤寧宮,仿佛是棋差一招,卻是各處算計,她將中省殿交給杜修容,一是要激發(fā)杜修容和敬修容的矛盾,其次,如果在杜修容掌權(quán)時冷宮出了事,也和她沒有關(guān)系。
好個一箭雙雕。
如果不是她早就派人盯著冷宮,或許也不會發(fā)現(xiàn)皇后的小動作。
在良妃病逝后,她隱約猜到數(shù)次事故的背后都有一個人在做手腳,但她苦無證據(jù),直到她羽翼日漸豐滿,她心底清楚,背后那人不會任由她發(fā)展下去。
她不曾和姚嬪有半點疏遠(yuǎn)。
周貴嬪的身份讓她一旦出事,皇上必須得查出真相給周家一個交代。
邰諳窈從一開始就知道,即使背后人出手,也不會對周貴嬪出手。
杜修容膝下也有公主,又是一宮主位,向來謹(jǐn)慎小心,別人要害她也不是易事。
如果背后人要瓦解她的這個所謂聯(lián)盟,最好的下手人選就是姚嬪,姚嬪家世不高不低,在宮中根基也淺,就算有點心機(jī),在高位看來也不堪一擊。
姚嬪出事,不僅能壓制她日漸穩(wěn)固的根基,若她真的和姚嬪真心交好,這件事對她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她一直留著姚嬪等待背后人出手,好借此抓住其把柄。
但邰諳窈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這么巧,她剛從冷宮待遇的不對勁上猜到背后人或許是皇后,綏錦就發(fā)現(xiàn)了問春和皇后的隔閡。
皇后想她和敬修容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也不想想其余人是不是傻子,樂意見她坐山觀虎斗。
當(dāng)利益和敵人一致時,就算是有隔閡的雙方也會暫時握手言和。
天時地利人和。
邰諳窈自然不會再等下去。
于是有了今日一事。
杜修容好像被問得有點懵,她臉有點紅,是臊的:
“臣妾剛接手中省殿不久,因著儀昭容有孕,臣妾的重心一直都是放在合頤宮上,冷宮還是按照皇后未病時的安排執(zhí)行,是臣妾疏忽,請皇上和娘娘恕罪!”
她直接跪了下來,解釋了自己為何疏忽,然后直接請罪,看似沒有推卸責(zé)任,其實矛頭直接指向皇后。
邰諳窈吸了下鼻子,她不作掩飾地說:
“杜修容對臣妾的確很上心。”
她和杜修容交好是事實,宮中人又不是傻子,她沒必要藏著掖著的。
見她紅著眼也要替杜修容說話,時瑾初有點無奈,他也不解。
往日瞧著冷情的人,對他都是虛情假意的,怎么就將這群人放在心上了?
皇后皺眉:
“儀昭容覺得是本宮的錯?她們都進(jìn)了冷宮,本宮害她們作甚?”
邰諳窈也半點不退縮,她瞪著杏眸,輕諷:“誰知道您是不是心虛。”
皇后很多年沒被人這么頂撞過了,哪怕其余妃嬪再得寵也不曾有過,敬修容有長子長女也依舊要對她恭恭敬敬,后宮至今也就出了一個邰諳窈。
皇后險些維持不了情緒,她冷眼看向邰諳窈:
“本宮心虛什么?”
邰諳窈和她對視:“當(dāng)初丁才人要推臣妾落水,后來沒有得逞,口口聲聲說只是個誤會,但臣妾心底清楚臣妾有沒有看錯。”
“她和臣妾無冤無仇,為何要害臣妾,臣妾一直都想知道答案!”
皇后皺眉:“你覺得是本宮指使?”
邰諳窈擦了把眼淚,活像個可憐包:
“是與不是,皇后娘娘應(yīng)該心底最清楚!
時瑾初見她如此情緒激動,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皇后還要說話,直接被他不耐打斷:“夠了!”
皇后臉色有點難堪。
邰諳窈低下頭,她也咽聲,但誰都沒有看見她低頭時往敬修容望了眼。
敬修容忍不住隱晦地扯了下唇角。
邰諳窈倒是做足了委屈模樣,壞人全由她來做了。
但如今箭在弦上,她也想把皇后拉下來。
敬修容在一片安靜中,站了出來,她猶豫道:“皇上,今日一事,皇后說她是被冤枉,但證據(jù)確鑿,如果就這么不了了事,恐怕難安人心,冷宮一事杜修容和皇后各執(zhí)一詞,臣妾覺得,如果當(dāng)真是皇后娘娘所為,也不可能是她親力親為,必然是使喚底下奴才!
皇后在聽到這里,就知道她要說什么,頓時寒著臉看向敬修容。
敬修容頓了下,她有點苦笑,卻還是說了下去:
“如今事關(guān)皇嗣,還死了兩位妃嬪,必然要查出真相,臣妾建議,對坤寧宮的奴才用刑,若重刑之下仍沒人招供,想來皇后娘娘當(dāng)真是清白!
眾位妃嬪望向敬修容的眼神不由得些許微妙。
皇后被氣笑了:“敬修容是想要屈打成招?”
敬修容忙忙搖頭,些許不安:
“娘娘怎么會這么想?由御前的人親自執(zhí)行,怎么會有屈打成招
?或者娘娘還有其他的辦法?”
邰諳窈借著低頭姿勢掩住眸中情緒。
敬修容看似在問皇后是否有其他的辦法,但前半句話已經(jīng)將皇后的路堵死了,不然豈不是認(rèn)為御前的人會屈打成招?
皇后也懂這個道理,她臉色徹底難堪下來,被逼得進(jìn)退兩難。
但如今也不是由她說得算,時瑾初掃了眼敬修容,看都沒看皇后,直接頷首:
“按敬修容說的辦!
坤寧宮的一眾宮人立即被拖了下去,這群宮人在坤寧宮得意慣了,何時見過這種場景?一個個嚇得瑟瑟發(fā)抖,求饒聲響徹宮殿。
問春和問夏也不例外,都被帶了下去,或者說,她們二人才是重點。
皇后立時成了孤家寡人,她站在殿內(nèi),今日好像格外的冷。
她想起早時起身后的好心情,只覺得是一陣諷刺。
所有人都在看著她,有人想要拉下她,有人在默默觀望形勢,也有人任由事態(tài)發(fā)展,但沒有一個人替她說話。
但皇后全然沒有想到,居然還沒完。
有人匆匆從外面跑進(jìn)來,是去替丁氏和穎氏斂尸的宮人:
“皇上,庶人姚氏說是有事要報,和當(dāng)年馮妃被毒殺一事相關(guān)!”
宮人下意識地看了眼皇后,這一眼,讓皇后忍不住地閉上了眼。
一件件事接踵而來,皇后怎么可能還不知道今日一事都是被人算計好的!
眾人也瞧見了這一眼,都控制不住地變了臉色。
宮人低頭:“姚氏說,當(dāng)初馮妃被害一事和皇后有關(guān)!
當(dāng)年一事居然還有反轉(zhuǎn),眾人嘩然,時瑾初的手指順著腰間玉佩擦過腰帶,片刻,他冷淡頷首:“將人帶來!
他話音中沒什么情緒,好像不惱不怒,但越是這樣平靜,越讓眾人覺得有種風(fēng)雨欲來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