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嬪很快被帶來，她的樣子有點(diǎn)凄慘，是被人抬過來的。

  她被杖責(zé)三十，脊背都要被打斷了，站都站不起來，姚嬪在冷宮只待了一晚上，她已經(jīng)想到往后的難熬。

  姚嬪一度想要直接死了，一了百了。

  結(jié)果，她從白蓉口中得知了今日一事，她知道邰諳窈對這一胎的重視，從未想過邰諳窈會自導(dǎo)自演，在聽說是皇后動了手腳后，她信了。

  她不得不信。

  她沒想害過邰諳窈，必然是有人出手，這個(gè)人能安插人手進(jìn)雨花閣，邰諳窈入宮不久，還沒有這個(gè)能耐，皇后卻是有的。

  站在皇后的處境上，她也不會讓邰諳窈誕下皇嗣威脅二皇子的地位。

  合情合理，況且，姚嬪一直都知道皇后不是表面那么和善寬容之人，她對邰諳窈早有謀害之心。

  姚嬪不是一個(gè)人來的，同來的還有白蓉。

  白蓉早沒了當(dāng)初在朝陽宮伺候時(shí)的體面，她狼狽了許多，兩人一進(jìn)來，眾人就忍不住退了兩步。

  周貴嬪在看見姚嬪時(shí)，越發(fā)沉默了。

  姚嬪上來就爆了驚天大雷：“當(dāng)初嬪妾親眼見到坤寧宮的問夏殺害了紅絨！”

  紅絨。

  眾人想了許久，才想起來她是當(dāng)初馮妃一事中被人殺死埋尸在梅林的那個(gè)宮人。

  也正是因?yàn)榧t絨，良妃才會被牽扯到那件事中，被貶成了修容，后來郁郁寡歡而終。

  皇后臉色驟變，立時(shí)打斷她的話：

  “放肆！你可知攀咬上位是何罪名？！”

  姚嬪自嘲，她都不想活了，她還怕什么罪名，她感覺到有一道視線復(fù)雜地落在她身上，讓她如芒背刺。

  她知道那道視線來自誰。

  姚嬪心想，周貴嬪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她的那條手鏈也有問題了吧。

  她瞧得清楚，她甚至不如周貴嬪得寵。

  她和周貴嬪同時(shí)和邰諳窈交好，邰諳窈不能侍寢時(shí)，那么恩寵也未必會落在她身上。

  為此，周貴嬪最好也和邰諳窈一樣不能侍寢。

  這宮中女子為了得寵，什么事都做得出來，姚嬪也一直不覺得自己有錯(cuò)。

  直到如今，她感覺到背后那道視線，想起往日周貴嬪對她處處維護(hù)，她居然不敢回頭望周貴嬪一眼。

  姚嬪眼淚掉了下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或許是背后的傷太疼了。

  敬修容也沒想到居然還能讓皇后罪上加罪，她無視皇后，道：“你當(dāng)時(shí)為何不說？”

  瞧著是質(zhì)問，但話外之音，卻是默認(rèn)了她說的是真相。

  皇后被氣得臉青。

  姚嬪自嘲地說：“嬪妾人低言輕，豈敢得罪皇后娘娘，只能裝聾作啞當(dāng)什么都不知道�！�

  “但誰能料到，嬪妾都裝作瞎子了，還是逃不過被利用的下場！”

  眾人被她說得心有戚戚，或許是感同身受，她們更能理解姚嬪的話，她們不得寵、不得勢，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惹是生非。

  換做是她們，她們也會和姚嬪一樣，當(dāng)做什么都沒有看見。

  白蓉也磕頭，一臉驚懼不安道：

  “當(dāng)初娘娘被害，奴婢也的確見到過問夏在朝陽宮外徘徊，后來娘娘出事，奴婢心慌不已，害怕會被事后滅口，才不敢吐露真相，求皇上恕罪！”

  皇后被氣笑了：“當(dāng)初不敢，現(xiàn)在怎么就敢了？”

  “這半年來，奴婢一直被這件事折磨得不安，夢中也常是見到娘娘問奴婢為何不出來說明真相，為何讓她死得不明不白，奴婢實(shí)在是受不了了！”

  白蓉哭著哀嚎，她消瘦得不堪，冷宮不好過，她被折磨得臉色枯黃，她心底也的確有不安，于是哭得真情實(shí)感，讓眾人很難覺得她是在作假。

  邰諳窈倏然抬起頭：

  “所以，當(dāng)初姐姐被貶位，也和您有關(guān)？”

  和她有關(guān)？皇后想起趙美人，當(dāng)初馮妃一事全是趙美人主謀，但在說出口時(shí)，皇后驟然咽聲。

  她敢將趙美人供出來，趙美人就敢將當(dāng)初云修容被推一事和林嬪自盡一事的真相抖出來。

  誰惹得起那個(gè)不按常理出牌的瘋子！

  她陡然沉默，在外人看來，就是她啞口無言的證明。

  但皇后沒有想到，她不將趙美人說出來，不代表別人不會。

  張德恭進(jìn)來時(shí)，臉色都有點(diǎn)古怪和凝重：

  “皇上，問春招了。”

  皇后倏然抬起頭：“你說什么？！”

  眾人被她嚇得一跳，但張德恭還算穩(wěn)得住，他呈上問春的證詞，密密麻麻地些了兩張紙。

  邰諳窈站得和時(shí)瑾初那么近，看向那張證詞時(shí)，只瞥到兩三行，她就忍不住地變了臉色，低聲驚呼：

  “天吶——”

  她不由自主地往敬修容看了一眼。

  敬修容被看得心底發(fā)緊，難得生出些許不安，邰諳窈望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她好像從其中看見了同情？

  敬修容握緊了手，她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她膝下有長子長女，一旦皇后被拉下去，她的皓兒就是除了皇上外天底下最尊貴的皇長子。

  時(shí)瑾初的臉色也越來越沉。

  皇后心臟驟停。

  倏然，時(shí)瑾初將那份證詞扔在了皇后臉上，紙頁鋒利，皇后只覺得臉上一陣陣疼，她呼吸驟輕，時(shí)瑾初的冷聲劈頭蓋臉地砸下來：

  “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證詞飄落在地，不止皇后看得清楚，敬修容也看見了什么。

  她再也維持不了冷靜，她臉色大變，跪在地上去撿起那兩張紙，視線定定地落在有關(guān)大皇子的那兩行字上，她呆滯許久。

  其余人看不見證詞，不知道敬修容為何愣在原處。

  邰諳窈卻是知道答案。

  說實(shí)話，在沒見到證詞前，她都不知道皇后原來做了這么多事情。

  良妃和馮妃的小產(chǎn)都和皇后息息相關(guān)。

  而讓敬修容這么呆滯的原因，也只有大皇子。

  問春口述，皇后一直覺得自己非是時(shí)瑾初明媒正娶，心有不安，覺得地位不夠穩(wěn)固，在有了二皇子后，只想確保二皇子的地位，看似寬容大量，不曾對有孕妃嬪出手過，但背地里一直在給別人行方便。

  馮妃和良妃都是如此，包括云修容和邰諳窈。

  皇后也怕外人會察覺異樣，留著大皇子的性命，卻是暗地里給大皇子下了斷子散，這一輩子，大皇子都不會再有親生子嗣。

  而不能替皇室開枝散葉，也是從根本上斷了大皇子爭儲的希望！

  甚至皇后和趙美人合謀，逼得林嬪自盡一事也被寫在了證詞上。

  邰諳窈看著這一行行的罪證，都覺得觸目心驚，她隱晦地瞥了眼時(shí)瑾初，有了這份證詞，如果還不能把皇后從中宮的位置上拉下來，她索性也不必再爭了！

  邰諳窈捂住胸口，

  許是終于回神，她攥了下時(shí)瑾初的衣袖：

  “皇上……”

  這一聲不僅打破殿內(nèi)沉默，也讓敬修容驟然回神。

  敬修容仿佛瘋了一樣，她直接站起來撕扯皇后，雙手掐著皇后的脖子，面容猙獰：

  “你怎么敢！怎么敢對他下手！”

  皇后被掐得喘不過氣，時(shí)瑾初的臉色冷得讓人駭然，宮人趕緊將二人拉開，皇后終于喘過氣，她忍不住地嗆咳。

  敬修容還在不斷掙扎，柳愫也看見了那份證詞，抱住她，哭著喊：“娘娘！娘娘！”

  敬修容被喊得回神，她直接轉(zhuǎn)頭沖時(shí)瑾初跪下，短短一剎間，她就淚流滿面：

  “皇上！皓兒還那么小！這毒婦就毀了他一輩子��！”

  “您要替他做主��！他是您第一個(gè)孩子，還那么小，聽話懂事，日日天未亮就起身讀書，就盼著替您爭光！她怎么能！怎么能這樣對皓兒！”

  “臣妾還盼著他成親生子，明明再有數(shù)年他就成親，如今卻什么都?xì)Я�！�?br />
  她哭得肝腸寸斷，不斷沖著時(shí)瑾初磕頭，額頭立時(shí)一片青紫，她卻都顧不得！

  她望著皇后的眼神，恨不得立刻絞殺了皇后一樣。

  杜修容也終于瞧見了那份證詞，啞聲了許久，才吐出一句話：

  “種種罪名，簡直罄竹難書�！�

  皇后也保持不住那副姿態(tài)，被敬修容掐住時(shí)她就倒在了地上，如今也沒有起身，而是跪在了大殿內(nèi)。

  問春是她的家生子，她全然沒有想過問春會背叛她。

  她被打得猝不及防，腦海中還是空白一片，半晌沒能想出什么話替自己辯解。

  也無需辯解。

  時(shí)瑾初望向她的眼神不知何時(shí)染上厭棄，讓她不自覺地打了個(gè)寒顫，她臉色白了點(diǎn)：

  “皇上……”

  她一出聲，額頭驟疼，杯盞砸在額頭上，讓她徹底閉嘴。

  時(shí)瑾初眸中如覆冰霜：

  “朕相信你，把后宮交給你，你就是這樣給朕交代的？”

  皇后臉色煞白，她意識到什么，急忙想要打斷時(shí)瑾初的話：“皇上，臣妾知道錯(cuò)了！求您看在往日情分，饒臣妾一次，臣妾不敢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