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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已經(jīng)定了臣妾的罪,臣妾多說無益。”

  皇后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她隱約覺得些許不對。

  儀修容好像有點(diǎn)過于平靜了。

  這個時候居然還能有心思挑她話中的刺,不見一點(diǎn)慌張和不安。

  她不易察覺地掃了眼也同樣跪在殿內(nèi)的敬妃,若非她知道敬妃沒有把握不會出手,也不敢篤定儀修容會選擇避孕。

  這滿宮中的妃嬪都盼著自己能懷上皇嗣,當(dāng)初為了爭奪小公主的撫養(yǎng)權(quán),宮中看似平靜,背地里早就暗流洶涌。

  如今妃嬪年輕,尚能憑借恩寵度日,但待日后美人遲暮時呢?

  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

  這宮中會源源不斷地進(jìn)新人,妃嬪最終的依靠也只會是膝下皇嗣。

  人人都知道皇嗣是保障的前提下,真的會有人選擇避孕么?

  皇后不敢確定,但敬妃會越過皇上而直接找上太后娘娘,想來應(yīng)該是的確有證據(jù)。

  但事情未有定論,皇后還是謹(jǐn)慎地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

  邰諳窈沒理會皇后,她低眉順眼地跪著。

  安靜得有點(diǎn)不同尋常。

  仿佛被傷了心,連站出來指認(rèn)她的福媛都懶得看一眼。

  她許久不曾跪過這么久了,平日中見到時瑾初,都不需要她行禮,許是養(yǎng)尊處優(yōu)久了,她居然覺得些許不舒服。

  她膝蓋處傳來疼意,一點(diǎn)點(diǎn)地蔓延全身,許是她身體弱,竟叫她渾身都覺得些許疼意,她呼吸無聲地急促了些許,低埋下頭,任由臉上的血色逐漸褪得一干二凈。

  她竭力忍著難受,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她身子輕晃了一下。

  但有人看見了這一幕,他按在杯盞上的指骨微緊,終究是出聲:

  “事情未有定論,母后不如讓儀修容先站起來,待真的確有其事后,再讓她跪著也不遲!

  太后聽不下去,時瑾初越是替邰諳窈求情,太后心底的惱意越盛,她冷聲道:

  “遲早都要跪的,有什么區(qū)別!

  就在這時,女子陡然跌在秋鳴懷中,這么劇烈的動作幅度再沒人能忽視,時瑾初立即站了起來。

  邰諳窈額頭溢出汵汵冷汗,她覺得些許不對,只簡單的罰跪,怎么叫她這么難受。

  她心底有點(diǎn)發(fā)慌,下意識地睜著蘊(yùn)含水氣的眸子去尋人,她難耐地蹙著眉尖,咬聲道:“皇上……”

  她聲音不自覺地透著些許顫抖,她以為她喊得很大聲,其實(shí)細(xì)微得差點(diǎn)讓人聽不清。

  但在她話音落下時,時瑾初已經(jīng)走到她跟前,將人擁入了懷中,太后被這一幕氣得胸口疼,惱邰諳窈狐媚子只會裝可憐:

  “皇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時瑾初聽得出太后的言下之意,但懷中女子是真的難受,還是裝出來的模樣,時瑾初不會認(rèn)不得,他記得女子的病,再多的情緒也都得壓回去,他顧不得太后的話,冷聲命令:

  “傳太醫(yī)!”

  宮人覷了眼寒著臉的太后,一時居然有點(diǎn)不敢動。

  時瑾初冷冷掃過四周:“朕的話是不管用么!”

  他眸色暗沉得駭人,眾人倏地噤聲,不敢再遲疑,立刻有宮人跑出了慈寧宮。

  太后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宮人離去。

  皇后攥緊了手帕,她深深地望了儀修容一眼,她曾經(jīng)覺得儀修容的病會是儀修容的拖累。

  但直到今日,皇后才發(fā)現(xiàn),只要皇上心疼儀修容一日,那么她的病就永遠(yuǎn)是她的底牌。

  時瑾初沒管其他人,他明顯感覺懷中女子的身子在輕顫,她不自由地仰起脖頸,冷汗從她臉上滴落,叫眾人看得清清楚楚,哪怕是太后在見到這一幕時,也說不出邰諳窈是裝出來的話。

  她閉眼埋在時瑾初的胸膛,渾身傳來的疼意讓她心底產(chǎn)生巨大的恐慌,她忍不住低低地喊:“皇上,我感覺好疼……”

  邰諳窈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股疼意不是從膝蓋處傳來,小腹隱隱有些墜疼,和來月事有點(diǎn)像,但又好像不一樣,較比而言,現(xiàn)在要疼得數(shù)倍不止。

  這個認(rèn)知讓邰諳窈心跳驟停。

  她不敢去想真相,但呼吸都漸漸不穩(wěn),她攥緊了時瑾初的衣袖,眼淚爭先恐后地掉下來:

  “皇上——”

  時瑾初也察覺到不對勁,他見過女子發(fā)病,但從未見她疼成這幅模樣,曾經(jīng)她發(fā)病時感受到的疼意更多的是一種臆想,而不如今這般,她疼得渾身都冒了冷汗。

  時瑾初眸色凝結(jié),驟然抱起她就要轉(zhuǎn)身離開,被太后怒聲攔住:

  “皇上是要帶她去哪里?你別忘了她做的事,難道皇上要既往不咎么?!”

  而在這時,張德恭和高嬤嬤終于趕回來,見到殿內(nèi)這一幕都是愣住,張德恭意識都什么,立刻道:“皇上,奴才讓太醫(yī)檢查了儀修容平日喝的藥,都只

  是調(diào)理身體之效。”

  殿內(nèi)眾人都是愕然,太后一愣,她轉(zhuǎn)頭看向高嬤嬤。

  高嬤嬤嘆口氣,她微不可查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承認(rèn)了張德恭的話。

  藥物是她親眼盯著檢查的,而且不止一位太醫(yī)檢查。

  今日一事是敬妃毫無預(yù)兆地告發(fā),連太后都事先不知情,也沒人給合頤宮通風(fēng)報信,這個結(jié)果只能說明是她們冤枉儀修容了。

  張德恭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心底替儀修容慶幸的同時,也替儀修容叫了聲屈,今晚簡直是無妄之災(zāi)。

  時瑾初在這一刻回頭,直直地望向太后:

  “母后,夠了么?”

  太后啞然無聲,她再去瞧邰諳窈煞白的臉和唇,一時竟說不出話。

  怎么會弄錯?

  時瑾初卻沒耐心等著她,他按住心底逐漸升起的不安,抱著女子轉(zhuǎn)身直接出了慈寧宮。

  經(jīng)過高嬤嬤時,高嬤嬤下意識地朝他們看去,待余光瞥見什么,她整個人陡然一愣,再要細(xì)看,時瑾初已經(jīng)帶著女子消失在了慈寧宮。

  慈寧宮倏然冷清下來,陷入了一片死寂,整個殿內(nèi)唯有皇后的心情勉強(qiáng)算是平靜,她瞥了眼敬妃,今日一事,不論是誰倒霉,對她來說都沒有壞處。

  太后也皺眉望向敬妃。

  敬妃誕下了她的皇長孫和皇長女,又慣來安分守己,從不插手后宮事宜,所以,敬妃帶來儀修容刻意避孕的消息時,太后幾乎是立刻就信了她。

  敬妃也是一臉意外,許久,她慚愧地低下頭:

  “求太后責(zé)罰,是臣妾沒有弄清事情真相,就冒然行事,讓太后也跟著受牽連!

  她一句沒弄清事情真相,仿佛自己也是個被無辜牽扯進(jìn)來的人,在請罪,也在將事情推得一干二凈。

  儀修容沒有避孕。

  意識到這件事后,她的憤怒和不滿褪去,太后也終于冷靜下來,她深深地看向敬妃:

  “你和哀家解釋再多,也無濟(jì)于事!

  她是因?yàn)榫村脑挷艜┩髁藘x修容,但她不會否認(rèn),今日儀修容遭的罪全是因她而起,這是她的過錯。

  就在這時,高嬤嬤終于回神,她臉色有些白,喊了一聲:

  “太后!

  太后轉(zhuǎn)頭朝她看去,就見高嬤嬤張了張嘴,半晌,才艱難地說出一句話:“奴婢好像看見……儀修容身后見了紅……”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如同晴天霹靂,直接砸在眾人耳膜上,讓眾人聽得有點(diǎn)不真切。

  皇后再控制不住臉色。

  敬妃也倏然低下頭,掩住她眸底的情緒。

  二人不約而同地想起適才時瑾初對待儀修容的態(tài)度,若是儀修容真的有孕,一旦她誕下皇子,憑借時瑾初對儀修容的看重,日后眼中還會有其余皇子么?

  皇后慣來知道時瑾初看重嫡子,但她這一刻仍是忍不住地升起了這個念頭。

  有人母憑子貴。

  會不會也有人子憑母貴?

  皇后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她腦海中有根緊繃的弦斷了,叫她控制不住地握緊了手帕。

  敬妃也忍不住地閉眼。

  福媛一直都是她的人,當(dāng)初邰諳窈搬入合頤宮就是她的提議,安插進(jìn)一個宮人再是簡單不過。

  她慣來按捺得住,也從不對福媛有什么交代。

  如今會在得到消息就迫不及待地來找太后,也是因?yàn)樗垡娵⒅O窈恩寵越來越盛,只一個簡單的生辰宴就讓她升到了主位,日后呢?

  她瞧出時瑾初對邰諳窈的些許不同,她是樂于見到邰諳窈避孕的。

  這個消息也給她提了醒。

  邰諳窈如今是在避孕,但邰諳窈能避孕到什么時候?

  她不在乎邰諳窈是否得寵,但她不希望邰諳窈會誕下皇嗣,她有一種預(yù)感,一旦邰諳窈誕下皇嗣,絕對會是皓兒的威脅!

  她必須在邰諳窈懷上皇嗣前,徹底打壓下邰諳窈,至少,也要叫皇上對邰諳窈生出隔閡。

  敬妃不著痕跡地閉眼。

  可她沒有想到,她終究是晚了一步。

  不止如此,或許她還暴露了自己。

  太后輕晃了一下身子,她呼吸重了重,許久,她才回神,道:

  “備儀仗,哀家要去合頤宮!

  而時瑾初在抱著女子回合頤宮的路上,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手心摸到濕潤,濃稠的血腥味漸漸散開,有什么訊息傳入到他腦海,又被他強(qiáng)行屏蔽。

  他走得很快,宮人都要小跑才能跟上他。

  但他走得再快,也遲遲看不見這條路的盡頭。

  他恍惚,這條路何時變得這么長了?

  時瑾初不知他走了多久,等將女子放在床榻上,宮人和太醫(yī)上前,他退后了一步,有風(fēng)從楹窗吹進(jìn)來,背后有冷意襲來。

  他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居然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