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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妃做得很干凈,和數(shù)月前的馮妃一樣。

  邰諳窈一點點松開了緊攥的手帕,她再看向良妃,卻發(fā)現(xiàn)良妃一點大仇得報的歡喜都沒有。

  其實今日一事,眾人都心知肚明,何美人只是被人陷害,良妃再是干凈,眾人也還是懷疑她。

  即使是邰諳窈,也覺得今日一事和良妃脫不了干系。

  時瑾初面無表情地看著良妃,許久,他漠然地移開視線,冷淡開口:

  “何美人謀害皇嗣,廢其位份,即日起貶入冷宮!

  何美人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凄慘地喊了聲:“皇上!”

  皇后瞥了眼何美人,半點不意外這個結果,何美人也許真的沒有謀害皇嗣的心思,但若非她的疏忽,何至于有今日一事?

  時瑾初撂下這句話后,眉眼間情緒格外冷淡漠然,他下了臺階,徑直離開了朝陽宮。

  期間,他沒看一眼嫌疑最大的良妃,也沒對內殿的馮妃再有一絲關注。

  良妃怔怔地看著時瑾初的背影。

  她袖中的雙手緊緊攥在一起,心尖一陣疼得發(fā)抖,她終于意識到一件事,從今往后,她和皇上恐怕再無任何情誼了。

  她的孩子在地底長眠,他的父皇不能給他做主,她也終于害死了他的另一個孩子。

  良妃站在殿內,明明是八月的天,她卻漸漸感到渾身一陣涼意。

  驟然,她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意識渙散時,隱約間聽見了扶雪驚恐的聲音:

  “娘娘——”

  第26章

  夜色濃郁得近乎化不開,邰諳窈至今還未回到聞樂苑。

  良妃在朝陽宮中暈倒,其余人都能明哲保身,但邰諳窈作為良妃的嫡親妹妹,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坐視不管,否則輕易落得一個薄涼的名聲。

  蔌和宮中,邰諳窈坐在床榻邊,太醫(yī)正在給良妃診脈,扶雪在一旁擦著眼淚。

  殿內格外安靜。

  皇后娘娘還在朝陽宮安撫馮妃和處理后續(xù),自然是沒有跟來,太醫(yī)診脈片刻,皺眉收回手:

  “良妃娘娘是郁結在心,一直心神不穩(wěn)導致的昏迷,微臣給娘娘開一副安神藥,切記,近期不要讓娘娘再受刺激!

  太醫(yī)留下藥方離開。

  殿內響起扶雪綿綿不斷的哭聲,很壓抑,透著心疼和難過。

  邰諳窈垂眼看著良妃,她躺在床榻上,臉上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和朝陽宮那位馮妃一時間竟說不出誰更凄慘些。

  她不解。

  良妃大仇得報,還有什么郁結在心的?

  扶雪倒是窺得些許內情,心底怨恨皇上的絕情,又替娘娘覺得命苦,分明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馮妃,這世間豈有不許親娘替孩兒報仇的道理?!

  今日的晚風很涼,刮在人身上有股刺骨的冷意,邰諳窈守了一會兒,親眼見良妃喝了藥,才臉上露出一抹疲倦,她恰時地嗆咳了聲。

  扶雪立即回神,終于想起二姑娘還在這里,她抹把臉,振作起來:

  “時辰不早,儀美人早點回去吧!

  邰諳窈沒有推辭,她只是看了眼良妃,面上有點躊躇不定,許久,她低聲說:“好好照顧娘娘!

  她離開蔌和宮時,外間正是冷風最盛的時候,她早讓抬儀仗的宮人回去休息,如今,只能和秋鳴一步步地往聞樂苑挪。

  秋鳴替她理了理披風,摟緊了她,盡量不讓冷風刮到她:

  “主子靠著點奴婢!

  邰諳窈心不在焉地回了聲,她還在想良妃昏迷一事,許是過于入神,不自覺地將不解問出了聲。

  秋鳴沉默了片刻,才低頭回道:“奴婢聽說良妃娘娘是及笄那年就入了宮。”

  情竇初開時入宮,被天底下最有權勢的人寵愛數(shù)年,又有其余人作比較,很容易生出少女情懷,七年光景,良妃娘娘在宮中全身心地圍著皇上轉,豈會不心動?

  而今日一事,皇上和良妃娘娘之間注定會生出隔閡,再回不到從前。

  邰諳窈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不由得掀了掀杏眸,這皇宮在夜里時格外安靜,冷風呼嘯,怎么都走不到盡頭,仿佛一口深不見底的枯井。

  她安靜了許久,驀然,呼出了一口氣:

  “快走吧,好像越來越冷了!

  *******

  馮妃小產(chǎn),宮中仿佛都鋪上了一層陰霾,圣駕又是許久不進后宮。

  從中秋宴后,良妃就一直在宮中養(yǎng)病,不曾再踏出宮門一步,綠頭牌也順勢被取了下來,宮中眾人察覺到內里的暗潮洶涌,不論是妃嬪請安還是宮人辦事都低調安靜了不少。

  邰諳窈應當是其中最能察覺到變化的一員。

  她之前裝病的一月,圣駕也是不進后宮的,但不論是中省殿還是御膳房,都不敢怠慢聞樂苑。

  甚至是頗有些殷勤。

  而現(xiàn)在,邰諳窈明顯察覺到宮中待她態(tài)度的轉變,眾人猜得出馮妃小產(chǎn)和良妃脫不了干系,也從中隱隱意識到良妃不會再有往日榮光,邰諳窈本身就是沾了良妃光才能入宮的人,自然也跟著受到了影響。

  邰諳窈站在閑庭中,她朝外看了眼:

  “小松子還沒有回來?”

  小松子早在半個時辰前就去御膳房拎午膳,至今未歸。

  秋鳴臉上的神情有點勉強,又有點不忿:“許是途中被什么事耽誤了!

  能有什么事耽誤?不就是御膳房那群人見聞樂苑有失勢的跡象,就開始捧高踩低。

  邰諳窈輕垂著一雙杏眸,她穿著胭脂色的單薄宮裝,閑庭內飄零下的落葉仿若也給她添上些許寂寥,綏錦出來時就見到這一幕,拿著披風替主子披上:

  “入秋轉涼,主子注意身體。”

  小松子是在一刻鐘后才回來的。

  一回來,站在閑庭中的眾人就發(fā)現(xiàn)他的不對勁,他衣擺出臟了污垢,尤其是膝蓋附近,臉頰也略微有點紅腫,見主子朝他看來,他立即低頭掩飾住狼狽,一手緊緊地拎著食盒。

  邰諳窈杏眸中的情緒驀然一點點地冷了下來。

  小松子躬著身,擠出笑聲:“主子,奴才把午膳取回來了,現(xiàn)在是否要擺膳?”

  邰諳窈許久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專注地看著他,被罰了掌摑時也沒覺得難受的小松子忽然有點鼻酸,他忙不迭地低頭掩飾住。

  在小松子漸漸不安時,邰諳窈終于出聲:

  “發(fā)生了什么?”

  小松子嘴唇動了動,難得地有點啞聲。

  秋鳴在看見他這一身狼狽時,就氣得不行,顧忌著主子才按住了情緒,見主子發(fā)問了,小松子還在糾結猶豫的,直接惱聲問:“藏著掖著作甚?還不快說!”

  小松子砰一聲跪在了地上,他吸了吸鼻子,低頭道:

  “奴才回來時遇到了云貴嬪的儀仗,云貴嬪的宮人小林子說奴才沖撞了主子,罰奴才掌摑三下,奴才這才回來晚了。”

  小松子覺得他簡直冤枉死了。

  御膳房怠慢,他明明去得早,也讓他排在了幾個主子后面,怕膳食涼了,他一路回來得有點著急,但再怎么樣,他也不敢沖撞主子。

  見到云貴嬪儀仗的第一時間,他就立即避讓了過去,但還是被小林子揪了出來。

  小松子其實心底清楚,不過是那次在御膳房他和小林子有了沖突,小林子故意找茬罷了。

  一聽是云貴嬪,秋鳴驟然有點啞聲,她郁悶地皺眉:“這云貴嬪是要做什么?”

  邰諳窈顯然也是想到那次和頡芳苑的沖突,她懨懨地垂眼,掩住眸中的冷意,許久,她說:

  “下去擦點藥,這兩日不必要來伺候,好好休息!

  小松子忙忙磕頭:“奴才謝過主子。”

  小松子回來時,其實也怕主子怪罪他,畢竟云貴嬪比主子位份高,對于現(xiàn)在的聞樂苑來說,招惹了云貴嬪只會雪上加霜。

  沒被怪罪,還得賜藥和休息,小松子心底越發(fā)慶幸自己跟了個好主子。

  等膳食被擺好后,早就涼透了,綏錦看得直皺眉,主子身體不好,這些冷菜冷肴根本沒法入口,邰諳窈沒有挑剔,撿了兩樣入口,嘗著口中的膩味,臉上的情緒越發(fā)淺淡。

  秋鳴本來還想說點什么,見到這一幕,不知為何堪堪止聲。

  聞樂苑宮人被罰一事沒有鬧出什么風波,穎婕妤倒是得了消息,畢竟這兩人沒一個是她喜歡的。

  對于漸漸有頹勢的儀美人,穎婕妤不喜,但也有點看不上眼,她了解了下事情的來龍去脈,忍不住嘲諷道:

  “都說她清高冷傲,但不照樣是個氣性小的!

  怡念沒有和她唱反調:“主子何必管她們,讓她們斗去就是!

  怡念心底其實隱隱有點擔憂,主子之前的高調張揚招惹了許多麻煩,她不想讓主子再插手云貴嬪和儀美人一事,這宮中最主要的還是籠絡圣心。

  怡念自然而然地轉而道:

  “奴婢聽說今日皇后娘娘去了一趟養(yǎng)心殿。”

  皇上這半年來進后宮次數(shù)都少,接連兩位娘娘小產(chǎn),也讓皇上對后宮生出不滿,近來一直不曾來過后宮,皇后娘娘這一趟去養(yǎng)心殿,想也知道是勸誡皇上。

  聞言,穎婕妤眼睛一亮:“果真?”

  得到肯定答復后,穎婕妤直接把云貴嬪和儀美人拋在腦后,她讓怡念給她梳妝打扮,又讓怡念親自跑一趟敬事房打點。

  于此同時,趙修容也得了消息,她勾唇輕笑:“還是耐不住性子。”

  玲霜正在替殿內更換熏香,聞言,也知道她在說云貴嬪,不過,玲霜有點不解:

  “皇上惱了良妃,儀美人也跟著失勢,云貴嬪會選擇在這時發(fā)作不是正常么?”

  云貴嬪本就位份比儀美人高,刁難了一個奴才而已,想來儀美人也不敢有怨氣。

  趙修容不虞地皺了皺眉,瞥了她一眼:

  “你真覺得她能讓皇上破例給她賜下儀仗,全是倚仗良妃?”

  玲霜一愣,待回過神,也覺得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