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娘娘沉默了許久,她扭過頭,外間的風(fēng)很輕,偶爾有宮人路過蔌和宮,只傳來細(xì)微的動靜,讓良妃很清楚地知道,這宮中早恢復(fù)了熱鬧。
她再頹廢下去,許是要徹底被這宮中遺忘了。
良妃忽然問:
“皇上有多久沒來蔌和宮了?”
扶雪被問得啞聲。
有多久呢?娘娘小產(chǎn)后,第一個月時,皇上還時常來蔌和宮,但娘娘陷入失去皇嗣的痛苦不可自拔,面對皇上也有點怨恨。
皇上許是看出娘娘的想法,后來,圣駕來得越來越少。
最近半個月,只有二姑娘入宮那日,皇上來一趟,便再也沒有來過了。
良妃扯唇凄涼地笑了一下,她神色落寞,那般明艷的五官都瞧著有點黯淡,她說:
“你也記不得了么……”
扶雪眼淚倏地一下子掉下來,她哽咽:“娘娘——”
蔌和宮的對話無人可知。
和蔌和宮的冷情相對比,聞樂苑中卻是熱鬧,晚膳時,御膳房的人又親自來了一趟,送來的膳食都是江南常見的菜色。
邰諳窈見狀,輕挑了下眉。
她只當(dāng)這御膳房的人見風(fēng)使舵,全然沒有想過這其中還有某人的功勞,她很客氣地謝過御膳房的人,當(dāng)日晚膳,肉眼可見地多吃了些許。
綏錦松了口氣,主子身體不好,一直都是她的心病。
她擔(dān)憂,卻不敢在主子面前提起。
幸好這御膳房注意到了,綏錦不由得對御膳房頗有些感激,好感度霎時間飆升。
晚膳才送來,敬事房的人也到了。
聞樂苑侍寢的消息傳到后宮時,吉云樓內(nèi)響起了一陣玉器破碎聲。
穎婕妤冷著一張臉。
她請安時才嘲諷了儀美人,當(dāng)晚就再度被打臉。
她這段時間一度連番侍寢,再是得意不過,馮妃娘娘都不放在眼底,誰不知道馮妃在良妃一事上遭了皇上不喜,只靠著腹中皇嗣撐著臉面罷了,唯獨在儀美人身上一而再地失利。
可想而知,這宮中是如何笑話她。
殿內(nèi)宮人跪了一片,穎婕妤看著心煩:
“跪什么跪,還不滾出去看看皇上到哪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時:看來身子已經(jīng)好了。
女鵝:……
第13章
敬事房去了合頤宮后,各個宮殿不論什么心情,都只能按捺下來,準(zhǔn)備熄燈休息。
誰都沒有想到圣駕在去合頤宮的路上會遇見穎婕妤。
消息傳來,眾人驚愕。
全然沒有想到穎婕妤會做到這種地步,說得難聽點,一旦事情沒按著穎婕妤的預(yù)料中發(fā)展,只會落得更難堪。
對此,消息傳入朝陽宮中時,馮妃娘娘只是冷呵一聲:
“本宮瞧她是骨頭輕了!”
被皇上前段時間的恩寵寵過了頭,忘記自己幾斤幾兩了。
其實宮中某些明眼人都瞧得清楚,前段時間皇上對著穎婕妤的恩寵,只不過是故意縱著穎婕妤,畢竟?jié)M宮叫得上號的妃嬪中,也只有穎婕妤這般沒腦子。
否則,她怎么敢輕易對上馮妃?
馮妃是不喜歡穎婕妤,但她也很清楚,穎婕妤能截走她的恩寵,原因不在于穎婕妤多么得寵,根本還是出于良妃一事。
只可惜良妃沒有意識到,還在宮中自怨自艾。
馮妃巴不得良妃繼續(xù)頹廢下去,但不代表她樂意見一個穎婕妤在她面前放肆。
只是她才做了惹皇上不喜的事,最近需要低調(diào)一些,否則,她早騰出手來收拾穎婕妤了。
邰諳窈得了消息,但她只吩咐宮中人不要輕舉妄動,她也等著看皇上要準(zhǔn)備怎么做,也恰好能借此讓她看清些許皇上的想法。
秋水亭。
養(yǎng)心殿前往合頤宮的必經(jīng)之處。
穎婕妤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這里,她穿著一襲艷蘭色宮裝,縫制衣裳的人手巧,勾出穎婕妤曼妙的身姿,她戴著一支步搖,被風(fēng)拂過細(xì)微響動,在淺淡月色下,越發(fā)添了些許顏色。
時瑾初已經(jīng)看見她了。
他眉眼瞧不清神色,夜色濃郁,叫他眸底深沉,只是不論誰看去,都能察覺到一股冷然。
張德恭心底暗罵了一聲,這穎婕妤真是沒眼力見。
前日穎婕妤來請皇上都被拒絕了,今日又來一遭,還真覺得自己叫皇上另眼相待了不成?
張德恭琢磨不清皇上的想法,但只憑皇上借穎婕妤給馮妃難堪,就猜得到皇上沒把穎婕妤當(dāng)回事。
否則,待日后穎婕妤恩寵平淡后,面對馮妃娘娘時,要如何自處?
時瑾初一手抵著下頜,他瞥了眼秋水亭旁邊盛開的荷花,忽然話音不明道:
“今年荷花難道有什么特殊?居然有人冒著夜色賞花!
張德恭訕笑一聲。
誰看不出來穎婕妤是奔著什么來的?皇上倒真是會曲解,居然將穎婕妤半路截人給說成了是來賞花。
張德恭艱難地附和:“許是今年荷花開得格外盛吧!
時瑾初恰有其事地點頭:
“那別打擾了她的雅興!
張德恭干笑,心底替穎婕妤尷尬,想要截寵,結(jié)果皇上連停都不想停下來。
穎婕妤來都來了,她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人在得意上頭時,是很難接受登高跌重的,不過她心底也清楚,她很難輕易攔得下圣駕。
皇上可不是什么照顧人臉面的人。
穎婕妤一副乍然見到圣駕的模樣,下意識出口叫了聲“皇上”,但下一刻,許是天色昏暗,又許是路上很滑,她居然一個踉蹌,直接從臺跌下,只聽得見一聲尖叫,張德恭看過去時,只能看見穎婕妤身子傾斜,整個人翻過欄桿栽入了水中。
視線中只殘余了穎婕妤驚慌的神色。
張德恭目瞪口呆。
他不由得想,這穎婕妤應(yīng)當(dāng)不是故意的吧?
否則,這也太拼命了。
涼亭上亂成了一團(tuán),驚呼和求救聲混成了一片,圣駕不得不停了下來。
這般亂象中,時瑾初驀然笑了一聲,意味不明:
“愣著做什么,還不救人?”
張德恭心底咯噔了一聲,眼觀鼻鼻觀心,只指揮著人下水救人,半句話沒替穎婕妤說。
甭管穎婕妤落水是故意還是不小心,總歸只要在皇上心底她是故意的,穎婕妤便是不小心也成了故意。
聞時苑中,邰諳窈最終還是沒等來圣駕,眼見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她眼瞼在鼻梁上落下一片陰影,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許久,她抬眸,一手撐著下頜,聲音很輕,語氣卻平淡:“皇上應(yīng)當(dāng)是不會來了,都下去休息吧!
秋鳴瞧了一眼主子,驀然有點啞聲。
她忽然看不透這位主子在想什么,說她難過,半點都看不出來,甚至一點急躁和不虞的情緒都沒有表現(xiàn)出來。
但要說主子無所謂,又好像也不是。
秋鳴看不明白,只是勸了勸:
“主子要不再等等?皇上說來的,應(yīng)當(dāng)不會食言的。”
邰諳窈覷了外間淺淡的月色,她問:“那我還要等多久?”
她問得尋常,聽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緒,但綏錦聽出了什么,不著痕跡地給秋鳴使了個眼色,秋鳴不明所以,但到底沒再敢出聲,順從地服了服身,帶著宮人退下。
見狀,邰諳窈才收回了視線。
她討厭等人。
不論是等誰。
綏錦嘆了口氣:“奴婢替主子熄燈。”
邰諳窈掃了一眼楹窗外,她連窗戶都沒關(guān),直接脫掉外衫上了床鋪,對綏錦的話只交代了一聲:
“不必,讓它自己滅。”
綏錦不解,邰諳窈卻是沒有解釋。
于是,聞樂苑的燭燈燃了一整夜,天際將明時才堪堪滅掉,這一點被有心人看在眼底,等到請安時,便也傳入該知道的人耳中。
想也知道,今日的請安必然會很熱鬧。
邰諳窈被綏錦叫起來,秋鳴忙忙掀簾進(jìn)來,邰諳窈覷了她一眼:“怎么了?”
秋鳴臉上神情有點復(fù)雜,說不上好還是不好,但當(dāng)她開口時就成了不忿:
“奴婢聽說昨晚穎婕妤在秋水亭落水了,恰好被圣駕撞見!”
待解釋完,秋鳴有點咬牙切齒:“什么落水!奴婢瞧她就是故意的!早不落水晚不落水,偏在圣駕來合頤宮的路上落水,時間掐得那么好,不是明擺著的事么!她真將別人都當(dāng)傻子糊弄呢!”
秋鳴來了聞時苑伺候,又是殿內(nèi)的大宮女,和儀美人注定上是一條船上的人,自然希望儀美人萬事順?biāo)臁?br />
說完,秋鳴隱晦地看了眼主子的神色,有點摸不透主子的想法,遲疑地壓低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