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昨夜間放肆,天際曉亮?xí)r,聞樂苑中還是靜悄悄一片,宮人立在墻角垂頭站著。
殿內(nèi)。
時瑾初今日醒得格外晚了些,外間的天還未徹底亮起,睜眼看見頭頂?shù)拇册#⒓匆庾R到自己身在何處。
他稍偏頭,就瞧見背對著他的女子,錦被只遮住大概春光,昨日胡鬧了一通,原本白皙細膩的肌膚染上些許紅痕,她生得著實好看,蝴蝶骨,順著脊椎往下,腰窩處突兀凹陷下去,時瑾初看得眸底微暗。
無一處不美,一點都無愧于他給她的封號。
許久,他抬手扣住某人腰窩,她有點不舒服,夢中嚶嚀了一聲,半被迫半順勢地被摟入他懷中,渾身輕軟得仿若沒有骨頭一般。
床第間最叫人容易不清醒,時瑾初一時也難得生出惰怠。
約是一刻鐘的時間,外間傳來些許聲響,叫時瑾初醒神,他眸底恢復(fù)清明,沒有猶豫地松了手,到底是殘余了點良心,在覷見女子臉上未凈的淚痕時,他沒有吵醒女子,獨自坐了起來。
外間聽見動靜,輕手輕腳地推門進來。
張德恭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待看見皇上已經(jīng)坐了起來,但床榻內(nèi)里的人依舊躺著時,他驚訝了一番,就很快意識到皇上的意思,越發(fā)放輕了動作,免得吵醒了某位還未醒的人。
綏錦和秋鳴也是跟著進來伺候,瞧見這一幕時,也有點愕然。
在秋鳴猶豫著要不要叫醒主子時,時瑾初仿若不經(jīng)意地覷了她一眼,秋鳴立即收斂心思,恭敬地站在一旁。
時瑾初臨走前,垂眸往床榻看了一眼,淡淡吩咐:
“讓她好好休息!
秋鳴和綏錦立即服身應(yīng)是。
等圣駕離開,秋鳴才敢露出喜色,她低聲對綏錦說:“皇上還是看重咱們主子的。”
綏錦沒說話,她只記得她匆匆一瞥間,瞧見姑娘脖頸間的紅痕,還有姑娘從不是貪睡的人,平日中格外覺輕,但方才房間內(nèi)進出人時也沒吵醒姑娘,只怕是昨日累壞了,綏錦藏起心底的擔(dān)憂。
時辰還早,外間只虛虛有了一層亮光,久不到去給皇后請安的時候,秋鳴和綏錦退出殿外。
綏錦剛?cè)雽m,許多事情都不懂,她想著皇上的吩咐,猶豫了一下,才低聲問:
“那我們待會要叫醒主子么?”
秋鳴也遲疑了一下:“叫吧,是否要去請安,還得看主子的想法!
這宮中慣是見風(fēng)使舵的人,昨日聞樂苑侍寢,不到辰時,御膳房就親自將膳食送來了,綏錦和秋鳴對視一眼,客客氣氣地將人送走,經(jīng)過這么一件細微的小事,綏錦心底已經(jīng)隱約明白在這宮廷中,圣上的恩寵代表了什么。
綏錦沒有糊涂,干脆地辰時前叫醒了主子。
邰諳窈醒來時,還有點懵,她稍有動作,整個人就是一僵,她很難形容,就仿佛渾身都被碾過一樣,疼也是疼,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酸,兩條腿仿佛面條一樣,提不起一點力氣。
叫她不得不回想起昨日夜間的荒唐。
她咬唇坐起來,錦被順著動作滑落,肌膚上的那點痕跡一一顯露,綏錦看得心驚肉跳:
“主子?!”
邰諳窈被她瞧得有點赧,推了她一把:“別看了,快拿衣裳來。”
尚衣局昨日送來宮裝,倒也及時,她今日第一次去給皇后請安,自然是要穿著得體,她頗偏愛青黛色,今日宮裝也挑了這個顏色,襯得她越發(fā)白,眉眼輕細,暈出些許道不盡的溫柔來。
宮裝是高領(lǐng)的,于這個時候有點熱,但邰諳窈慣來身體不好,倒也不覺得難熬,只不過綏錦心疼得要命,替她擦拭脂粉時,還在問:
“主子疼不疼?”
邰諳窈羞于回答這個問題,只能咬聲說:“不疼。”
其實還是疼的。
但不是那些痕跡,而是某些羞于說出口的地方。
邰諳窈打斷綏錦的話,若無其事地轉(zhuǎn)移話題:“早膳送來了么?”
綏錦下意識地回答:
“送來了。”
等話落,綏錦立即意識主子是在轉(zhuǎn)移話題,但她沒再舊事重提,而是順著主子就著早膳討論起來。
是她忘了,主子昨日初經(jīng)此事,最是臉皮薄的時候。
“瞧著其中有一道叫荷花酥的糕點,頗有點新穎,主子待會可要嘗嘗看!
邰諳窈偷偷地松了口氣,她忙不迭地點頭。
她正坐在銅鏡前,綏錦替她梳妝,宮人給殿內(nèi)透氣,將楹窗開了半扇,邰諳窈忽然想起來什么,她朝楹窗外某個方向瞥了一眼,偏頭問:
“那邊今日有什么動靜么?”
綏錦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猜到她指的是蔣寶林,搖了搖頭:“沒有風(fēng)聲!
邰諳窈輕輕地應(yīng)了聲,仿佛只是隨口一問。
很快,秋鳴掀開二重簾進來:“主子,早膳擺好了。”
邰諳窈被秋鳴扶著出去,今日早膳頗為豐盛,除了綏錦說的荷花酥,便是小菜就有六道,邰諳窈挑著自己喜歡的嘗了嘗,其余的都賞給了底下的宮人。
等早膳用罷,邰諳窈也沒等到常樂軒有什么動靜,她眉眼情緒淡了淡:
“走吧,去坤寧宮請安!
秋鳴和綏錦對視了一眼,猜到主子在想什么,沒敢說話。
主子和蔣寶林同住在一宮,主子位份又比蔣寶林高,按理說,去給坤寧宮請安前,蔣寶林應(yīng)當(dāng)來等主子一起前往坤寧宮才對。
但都到了現(xiàn)在,依舊不見蔣寶林的身影,可見蔣寶林的態(tài)度。
主子畢竟不是合頤宮主位,蔣寶林執(zhí)意不來,主子也拿蔣寶林沒有辦法。
邰諳窈挑了秋鳴陪她一起去坤寧宮請安,對于蔣寶林,她沒有很在意,但蔣寶林的做法,也叫她心底明白這宮中對她什么態(tài)度,邰諳窈垂下的杏眸閃過一抹情緒,很快消失不見。
美人位份是沒有儀仗的,好在合頤宮距離坤寧宮不算遠,走了一刻鐘左右的時間,邰諳窈就見到坤寧宮的牌匾。
今日坤寧宮的妃嬪難得很齊,慣來喜歡遲到的穎婕妤都已經(jīng)坐在了位置上,眾人視線若有似無地朝殿門口瞥去。
有人瞧見了穎婕妤,不由得對視了一眼,心底知曉這位穎婕妤今日來者不善。
和穎婕妤相對而坐的是云貴嬪,云貴嬪抿了口茶水,一舉一動都說不出的輕盈美感,她瞥了眼穎婕妤,輕飄飄道:
“在坤寧宮這么早見到穎婕妤,真是難得!
坤寧宮中其余妃嬪倏然安靜下來,云貴嬪和穎婕妤不對付良久,昨日穎婕妤落了面子,云貴嬪會趁機看笑話一點不叫人意外。
穎婕妤昨日被皇上落了臉面,心底本就窩著一團火,否則今日也不會來得這么早,現(xiàn)在被云貴嬪當(dāng)面諷刺,自然不會忍氣吞聲,她冷笑:
“云貴嬪許久不伺候皇上,當(dāng)然不知道這其中的辛苦,往日皇上心疼我,總叫我多歇會兒,我對皇后娘娘是心底尊敬著,但也不能辜負皇上的好意,云貴嬪,你說是么?”
穎婕妤一貫是潑辣的性子,儀美人入宮前,有月余時間,只要皇上入后宮,便是召她侍寢,也只有她有底氣說出云貴嬪許久不伺候皇上的話。
這般明晃晃的打臉,叫云貴嬪臉上的氣定神閑逐漸消失,她緊緊盯著穎婕妤,許久,掩唇笑道:
“是呀,穎婕妤慣是得寵,但嬪妾怎么聽說,昨日吉云樓去御前請皇上,卻是白跑一趟呢,莫不是嬪妾聽錯了?”
穎婕妤倏然冷下臉。
殿內(nèi)氣氛一時凝固住,其余妃嬪面面相覷,不敢摻和這二位寵妃的對峙,高位妃嬪也只當(dāng)什么都沒聽見,就在這時,外間傳來通報聲,將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過去。
提花簾被掀開,有人被宮人扶著走進來,輕風(fēng)拂過她發(fā)髻上的步搖,吹起細碎的響聲,來人穿著一襲青黛色鴛鴦緞宮裝,只叫人覺得腰肢纖細,但當(dāng)她抬眸望過來時,倏然叫殿內(nèi)陷入一片安靜。
有人呼吸驟然收緊,也有人臉色難堪,但都驀然心底升起一股了然,怪不得她一入宮就能得了封號。
邰諳窈沒想到殿內(nèi)這般安靜,她抬起杏眸,仿若有點無措地看了四周一眼。
這般作態(tài),叫一些人臉色越發(fā)沉了些許,有人瞧了一眼穎婕妤,只見穎婕妤緊緊盯著剛進來的儀美人,臉上再沒有一點盛氣凌人的笑意,眾人心底情緒各異。
是敬妃娘娘最先出聲,她笑著道:
“儀妹妹快坐下吧,皇后娘娘馬上要出來了!
邰諳窈沖她服了服身,又沖各位位份比她高的位份屈了屈膝,有了敬妃那句皇后娘娘快出來的話,一時也沒有人為難她,她順當(dāng)?shù)刈讼聛怼?br />
待坐穩(wěn)后,邰諳窈抬眸朝穎婕妤看了一眼。
她自然感覺到她進來后殿內(nèi)的氛圍,還有這位一直盯著她的人,秋鳴低聲和她說了一句,她不著痕跡地點頭,弄清楚了眼前人的身份。
穎婕妤。
昨日一事,不是她先招惹,但穎婕妤落了面子,一旦有心計較,她和穎婕妤便也有了齟齬。
邰諳窈不覺得在意,既然入了宮,遲早會有這些事端。
只不過,比她想象中來得早了點。
邰諳窈輕撫了撫臉,她杏眸透徹,仿佛不解地對上穎婕妤的視線:
“穎婕妤怎么這樣看著嬪妾,是嬪妾有什么不妥之處么?”
作者有話要說:
女鵝:看我做什么?
小時:好看!
【沒問你!
第8章
眾人驚愕,全然沒有想到會是邰諳窈先對上穎婕妤。
穎婕妤也瞇了瞇眼眸,驀然,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自然不是,只是一直都聽聞良妃娘娘明艷無雙,今日見了儀美人,才知道原來這世上還有這般美人,叫我也一時看愣了去!
邰諳窈沒在乎眾人愕然,既然她和穎婕妤注定會有齟齬,那么是誰先對上,還有什么重要的?
她本也不是泥捏的性子。
邰諳窈輕輕垂眸,仿若被夸得有點羞赧:“穎婕妤說笑了,能和良妃娘娘比較的人,才是這世間少有!
這宮中慣是明艷的美人,她長姐良妃是這樣,眼前的穎婕妤是這樣,即使是一慣得寵的趙修容也是這樣,倒是那位敬妃娘娘有些不同,但也不怎么聽聞敬妃娘娘得寵,都說她的位份還是因為她膝下有皇嗣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