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眼婆娑間,我看見褚鈺用那種失望的神情瞧著我,似乎很不解我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其實就連我自己也不明白。
“王上怎么就篤定是我呢?”我擦干了眼淚,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
褚鈺蹙眉冷道:“若是宮里翻了個底朝天什么結果都沒有,能想出這么聰慧法子的人,除了你不會是別人!
我聞言,不由得笑出了聲:“王上對我還真是有信心。”我嘆了口氣,又道:“可我遠沒有王上想的那么聰慧,否則當日我的孩子也不會死于非命了!
褚鈺抬眸瞧我,淺棕的桃花眸里滿是復雜神色,他說:“孤已賠了你一條命,鈕鈷祿家的大爺還不夠嗎?如今變本加厲連一個幼子也不放過了?”
我挺直了脊背,目光同他相接,并不躲閃分毫:“在我的眼里,即便是鈕鈷祿家全都死光了,也不足以賠我兒性命。”
褚鈺緊蹙著眉頭:“蘇平珺,你變了!
我哼笑:“怎么?王上要處死我了嗎?”
褚鈺緩緩走近我,近到我們的氣息開始相接,我轉(zhuǎn)身欲要逃離,卻被他一只手就拎住了脖頸。
“孤該殺了你!
我看著他:“平珺求之不得!
他的手倏然收緊了,衣襟緊緊勒住我的脖子,空氣漸漸稀薄,我連掙扎都懶了,褚鈺會殺了我嗎?
“為什么不求孤?”他突然住了手,空氣又灌進我的鼻腔。
我壓下心底的失望,說道:“我說了,我對王上已別無所求!蔽⑽⑻ы粗,冷笑著含沙射影道:“我對王上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絕無半句假話!
“你一定要觸怒孤?就這么想死?”
“我的命由不得我,不是嗎?”我冷聲笑笑:“死于不死都是王上說的算!
褚鈺驀地冷笑一聲,對我說:“孤此前是過于縱容你了,你以為之前的事孤會不曉得是西夏摻和的?你們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我聞言,心里一驚,褚鈺直到赫連珊和西夏摻和之前的事,那可不妙了,難道是允濟告了密?
“你以為允濟能瞞得過孤?”褚鈺冷笑著瞧我:“莫說是金國,便是九州里的任何一個地方,只要孤想知道什么,就不會被誰瞞住!
“你,你想怎么樣?”我驚詫了片刻,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不怕他殺我,也不怕他折磨我,我只怕他對赫連珊怎么樣。
褚鈺好整以暇的立著,似乎很滿意我的驚慌失措,他揚了揚眉,對我說道:“你肯定害怕孤對西夏使壞,也害怕孤去對付赫連珊,對不對?”
我沒有回答他的話,此時的他如同一個睡醒的惡魔,即便是同他說話,也會感到十分的害怕。
我倏然跪在地上,低聲道:“只要你能放過西夏,放過赫連珊,你想怎么我都不會有二話!
褚鈺驀地輕笑,也不知是是不是在贊賞我:“你們還真是姐妹情深!
我低頭等著他的話。
“你先告訴我,你怎么毒死孤的幼子,又是怎么銷毀證據(jù)的,只要你說,孤肯定饒赫連珊不死!
我抬眸瞧他,發(fā)現(xiàn)他滿臉興味,應該是真的好奇。
我抿抿唇角,說道:“王上可會說話算數(shù)?”
褚鈺揚眉只道:“孤的耐心有限!
“是鈴蘭!蔽乙ба,將事情和盤托出,包括我如何誆騙太后在長信宮里種風鈴草,如何在風鈴草里混入鈴蘭,又如何的暗示孟苓把鈴蘭碾碎了夾在香囊里帶進徽秀宮。
褚鈺越聽眸色越暗,聽我說完,他意味不明的說:“蘇平珺,你確實非常聰明,這計劃天衣無縫,若非孤猜是你所為,單單是證據(jù)便誰也找不到!
我低聲道:“王上說會饒赫連珊不死……”
“你放心,她現(xiàn)在還死不了!瘪意暶炅艘幌率稚习庵福骸暗屢粋人生不如死,你可不如孤有經(jīng)驗!
我聞言瞪大了眼睛,欲要起身,褚鈺卻直接大步走出了屋子,我追出去,被侍衛(wèi)嘭的一聲關了門。
“褚鈺!你不能對她下手!”我拍著門高呼,氣褚鈺的言而無信。
可我除了聽應門女侍道一聲恭送王上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接連兩日,大都又下起大雨,屋內(nèi)昏暗又潮濕,整個身體都十分的不舒服。
我倚著床柱,側耳聽窗外雨打過池塘水面的滴答聲,河蓮已到了孕育的時節(jié),花骨朵亭亭玉立在水面,帶著一點矜傲的姿態(tài)。
褚鈺將我禁足,但又不罰我,這種不確定性,讓我的內(nèi)心很不安,這兩日我?guī)缀鯖]有怎么合眼,腦筋也是十分的疼。
現(xiàn)在隨便一個什么消息都好,哪怕是來個人進來給我端碗毒藥也行,可是沒有。
吱呀——外面的大門開了,我驚得立馬起身,眼前卻開始發(fā)黑,待扶住桌角緩了一會兒才恢復神智。
“給貴人請安!
來的人是江成。
我斜睨著他,問道:“大人可是來送我上路的?”
江成陪笑道:“貴人言重了,老奴是來帶貴人去見一個人的!
我蹙緊眉頭,想他既然不是奉褚鈺的命令來殺我,此番又要帶我去見人,難不成是赫連珊?
“瑾夫人現(xiàn)下如何?”
江成拱了拱手,如實道:“瑾夫人如今禁足鐘粹宮,暫無大礙!
我抿緊唇角,想了想方道:“勞煩大人撿能說的消息,告知一二!
“貴人客氣,此番是大格格領的罪,王上命老奴帶著貴人去瞧她最后一面!苯刹痪o不慢的說著。
我不敢置信道:“大格格?孟苓?”
江成頷首,肯定我的話。
“我要見王上。”
“貴人聽老奴一句,此番您若是不讓大格格領罪,死的就一定是瑾夫人!苯傻吐曊f著:“說句逾越的話,雖然此事宮里的娘娘們都摘不干凈,但貴人當明白,若真的殺一個人來堵住鈕鈷祿家的嘴巴,王上不會殺貴人,卻一定會殺瑾夫人!
我沉默著,半晌方道:“容我換身衣服,隨大人前往!
“貴人客氣。”江成拱手,退出屋子。
我回到屋子里,壓住心中的悲憤,換了一身湖青色的裙裾,然后拿了一把姜黃的油紙傘,但出了門就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晴了。
“大人,走罷!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宮里冷清了許多,一路上莫說是妃嬪,就是半個侍女也未曾見到。
此前宋衡是在地牢,如今去見孟苓,進的是天牢,一如既往的昏暗,沒什么特殊的地方。
牢官將我?guī)У阶詈笠婚g牢房,囑咐道:“這幾日陰雨連綿,牢中涼氣重,娘娘還是快些出來,莫要著了涼!
我微微點頭,牢官拿出鑰匙,將門上落的三個鎖依次解開,然后示意我進去。
這間牢房帶著個小窗戶,氣味沒有之前的那些重,孟苓坐在稻草鋪成的床上,見我來了,秀麗的小臉一笑,帶著點喜色。
“你穿這件衣服真好看,像你房里的那盞汝窯青瓷的杯子!
我看著眼前這個還很稚嫩的小姑娘,說道:“我可以再去求求他。”
孟苓搖了搖頭,對我說:“我既然已經(jīng)坐在了這里,就不必誰在為我求情。”
有時候我和孟苓說話,時常會忘了她還是個孩子,她實在是表現(xiàn)的太過早慧了。
“你不必可憐我!彼蝗怀雎暎瑢ξ艺f道:“你能來和我說說話,已是對我最大的好了!
我說:“你本是怡貴妃的女兒,又是褚鈺的大格格,以后的生活會更好,不該如此糊涂!
人就是這樣的虛偽,我一面暗示她去殺了那個孩子,一面又可憐她,教導她不該如此犯傻。
孟苓哼笑一聲,我以為她是在嘲諷我,心道若是她此刻能痛罵我一番就好了,但她沒有。
“可我不是她的女兒!泵宪咔浦,眼底帶著笑意:“而且這件事王上王后都曉得,就是不說!
我確實是被這個消息驚住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語言。
“你并非怡貴妃親生?”
孟苓點點頭:“對,那年六月怡貴妃確實雙生過孩子,但那兩個孩子都死了,恰好宮里一個女人生了孩子,我便被抱過去李代桃僵,王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估摸是看在鈕鈷祿家的勢力份上,而我的生母只是個別國送來的美人,一杯毒酒了卻了終生!
我聽了,內(nèi)心很是沉重,我從未想過還會有這個內(nèi)情。
孟苓見我的模樣,拄著下巴輕聲笑笑:“你猜猜為什么要抱個女孩兒?”
我蹙眉,說道:“抱個男孩兒涉及到王位繼承,王上不會同意,太后更不會同意,抱個女孩兒至少還是王上大格格,到時候等你成年恐怕還能撈些好處。”
孟苓點頭輕笑:“說得對,所以我是不后悔的,即便是為了我的生母,她的孩子也必須死,我就是要讓她也嘗嘗至親死亡的感覺。”
我啞然的看著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來之前江成的那番話,確實是止住了我為孟苓求情的想法,我不能讓赫連珊死。
“對不起!蔽覍γ宪哒f。
“謝謝你!泵宪呷绱嘶匚。
從大牢里出來的那一刻,天邊又下起了大雨。我看著眼前迷蒙的雨霧,心里感慨萬千。(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