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玉關(guān)道,天涯去不歸。
我最終還是要離開長安,赴身趕往些微干燥的大都。
馬車從長安駛離,經(jīng)小長安、云中郡等地,再往大都去,甄袖和阿敏都策馬隨在車旁,不離分毫。
一路相安無事,并沒有什么人來搞刺殺活動,我們抵達(dá)云中郡的時候,天色漸暗,遂只能在這休息一夜,翌日再行趕路。
猶然記得當(dāng)年,周國的將軍送我到這,然后被金國的宋將軍接回了大都,一晃眼時間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
朝入云中郡,北望單于臺。
云中城再往北去,便是金國的領(lǐng)土,這里比不得徐陽繁華,但也頗為富庶。
“平珺,你不問孤嗎?”
彼時褚鈺問我的時候,我們正在吃晚飯,云中城的飯食是大周的樣式。
我微微一愣:“問什么?”
褚鈺輕聲笑笑:“不問孤蒙古如何,蜀國如何嗎?”
我低了頭,輕聲道:“哈爾巴拉是和王上演了一出戲吧。”
我猜他“擄走”我這件事,其實是和褚鈺一起演的戲,為了一起算計蜀國,而不是和之前差不多的算計土默特。
褚鈺給我夾了幾塊肉,并不否認(rèn)我的話:“不錯,不過你還沒有完全猜對。”
我微微蹙眉:“還有準(zhǔn)噶爾的臺吉,他的死……”
“巴圖的死只是順便!瘪意暯o我解釋道:“蒙古大四部里除了喀爾喀離我們太遠(yuǎn),其余三部都是隱患!
我看著他,說道:“那還和哈爾巴拉合作,豈非很是危險!
褚鈺緩緩道:“去年秋末,土默特的糧草收成減半,若非孤當(dāng)時幫他,土默特早就亡了!彼嬃艘槐,語氣帶著一點贊賞:“整個蒙古,哈爾巴拉是個真英雄,拋去其他的不說,孤很欣賞他,愿意交這個朋友!
“但凡是大局為重,哈爾巴拉總是留不得的!蔽医由纤脑挕
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鼾睡,褚鈺是個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王,哈爾巴拉也就是還有用處,不然早就在蜀國裕欄城破的時候殺了。
褚鈺聞言,眼角漫上笑意:“不錯,有些事情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我們僅僅在云中城呆了一晚上的時間,恍惚覺得又回到當(dāng)年遠(yuǎn)嫁的時候,但心境卻不同了。
——
在路上蹉跎幾天,我們終于在一個午后抵達(dá)了大都。
褚鈺回到大都,最高興的還是太后和眾位妃嬪,我微微掀開簾子,果然見大家站在金宮的正門處等候,鶯鶯燕燕的站了好幾排。
大周的馬車和金國的馬車有些不同,后者車轅要相對來說高,對于我這種穿著周國五重衣的人來說,就很不方便了。
褚鈺先一步下車,我跟在后面,正躊躇著如何跳下去,褚鈺卻一把將我抱了下來。
我驚魂未定的站著,允濟(jì)便走了過來。
“王上萬安,金宮一切安好!
“嗯,辛苦你。”褚鈺拍了拍允濟(jì)的肩膀,頗為贊賞。
我想褚鈺這些時日離開大都,應(yīng)該把一切都交給了允濟(jì),看來是對他無比的信任了。
我并沒有在人群中見到太后和王后,不禁心里有了疑問。
剛巧褚鈺開口問了允濟(jì):“母后可還好?”
允濟(jì)實話實說道:“太后偶感風(fēng)寒,王后在照看,王上可要去瞧瞧?”
褚鈺點點頭:“那孤先去瞧母后,你將熙貴人送回金闕宮吧。”
從金宮走的時候,我住的是彎月閣,如今褚鈺命允濟(jì)將我送回金闕宮,卻不給我反駁的機(jī)會。
允濟(jì)道:“王上放心便是!
我目送褚鈺離開,心里五味雜陳,總覺得內(nèi)心的感覺有一點不一樣了。
允濟(jì)見我神色,低聲笑了笑:“怎么?你不喜歡住金闕宮?你可知那三四排的女人沒有一個不想住的。”
我內(nèi)心忽地?zé)┰昶饋,對允?jì)說道:“她們是她們,我是我,我從不稀罕這些!
允濟(jì)見我翻臉,嘀咕道:“怎的這一趟出去,脾氣又壞了許多。”
他按著褚鈺的話,將我送回金闕宮,我發(fā)現(xiàn)宮內(nèi)的東西原是一早就搬好了,看來褚鈺是早打算讓我住這個宮的。
“好了,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噫,你這女人,連口水都不叫我喝?”允濟(jì)憤憤道。
我斜睨他一眼:“按制你得喚我一聲熙娘娘,而且現(xiàn)在金宮里盯著我的人不少,殿下可就別給我添亂了。”
允濟(jì)聞言,無奈道:“好吧好吧,我反正把你送到這,也算功成身退了,告辭!闭f完,當(dāng)真不再糾纏,頭也不回的走了。
此時屋子里只有碧拂和我,她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樣走過來擁住我,而是站在原地看我,眸子里的神色讓我不敢去和她對視。
“主子!彼龁疚,語氣莫名。
我說:“我回來了!
碧拂沉默,繼而眼眶泛紅,我覺得心疼,走過去拉著她的手:“怎么哭了呢,我已回來了啊!
“從小到大,碧拂流過血卻從未落淚,我只是心疼主子而已。”她看著我:“王上如何能狠得下心將你當(dāng)做籌碼。”
我看著她,說道:“這一切是我自找的,怨不得旁人。”
碧拂不解,問我:“為何?”
“因為我絕不允許大周亡了!蔽覈@了口氣:“我同褚鈺說,只要他保證不動大周,隨便他要我做什么!
“咱們周國有皇上和太子殿下,不會有事的。”碧拂對我說道。
我搖了搖頭:“大周如今仿佛腐朽的堡壘,外面是好的,內(nèi)心已經(jīng)被蛀蟲蛀空了,風(fēng)雨飄搖了幾百年,不知能不能躲過這一遭呢。”
“恕奴婢目光短淺,見識淺薄,您只是個小女子,國家亡不亡,是那些男人們的事情,不該我們操心!
我知她是心疼我,但我還是握了握她的手:“碧拂啊,倘若我是個尋常女子倒也罷了,偏我是大周的公主,是王族中人!
她開口還要再說什么,我溫聲打斷她:“去吧,讓我好好沐浴更衣,一路疲累,倒沒有一天睡得安穩(wěn)過。”
碧拂領(lǐng)命而去。
重新住回了金闕宮,回來的時候又聽太后病了,差碧拂去送了些補(bǔ)品,也不再去打擾。
我沐浴后,倒在床上便睡,即便是褚鈺要來,我也沒精力去應(yīng)付了。
這一覺,竟睡到了翌日的中午,好在王后這些日子免了朝奉,不然又要費心費力的去應(yīng)付那群女人。
午后時分,金闕宮迎來了第一個看我的客人。
“來,讓我瞧瞧!焙者B珊溫和的笑著打量我:“瘦了不少,看來蜀地的飯菜你果真吃不慣!
我給她倒了一杯茶,也笑道:“蜀地真是無辣不歡,就是只給我?guī)讉饅頭吃也覺得歡喜的不得了,菜品是萬萬不敢動的!
赫連珊小酌一口:“你煮的茶我最是喜歡,你不回來可沒人給我煮茶!
我用小扇輕敲她的額頭,促狹道:“感情你是把我當(dāng)做了你的茶娘,以后再來蹭茶吃,我可要收費的!
赫連珊笑道:“我可沒錢,西夏今冬下了大暴雪,砸壞了不少百姓的房子呢,我的錢全給父王賑災(zāi)去了!
我聞言,不由得有點擔(dān)憂:“可要緊?”
赫連珊擺擺手:“沒什么大事,西夏每隔幾年就這樣,我小的時候有一年的雪掃起來要有兩人高呢!
聽她這樣說,我的心落了下來。
“這樣一出去好幾個月,宮里我瞧著生面孔又多了,你給我講講有什么趣事吧!蔽覜]事做,也只能八卦八卦后宮的閑事。
赫連珊想了想,對我說:“這回蜀國將你擄走,宮里受牽連的也就是那位菁貴人,你也知道太后一向不喜歡她,如今還在禁足呢!彼Z氣微頓,又道:“至于宮里多了生面孔,是因為前些日子南楚送了些美人來,模樣雖不及你,但卻是少有的漂亮呢!
我撲哧一聲笑出聲:“你呀,說便是說罷了,為何突然夸我!蔽倚表Φ溃骸拔胰缃穸畾q的老女人,比不得十六七的小姑娘。”
赫連珊搖搖頭:“二十歲如何老了,你這樣講叫王后,綰嬪她們?nèi)绾位钅!?br />
她語氣微頓:“不過,我倒是不解。”
我問她:“你不解什么?”
“不解王上為何將你作為棋子。”她目光灼熱的望著我,好似要在我身上看出個窟窿來:“若是我,肯定是舍不得的!
“因為我對他不是最重要的!蔽移届o的對赫連珊這般解釋道。
誰知她聞言搖了搖頭,篤定道:“不對!
我輕笑:“如何不對?”
赫連珊看著我:“若是你說的那樣,王上絕不會親自前往大周迎你回大都,這件事幾乎是將腦袋拴在了褲腰帶上,危險極了!
若是親自迎我回宮也是一出戲呢,我心底這樣想,卻沒對赫連珊說。
我抿了口茶:“好啦,總歸我回來了,不提這些惱人的事了!
“也罷,事情過去了,日子也還是要過!彼⑽@了口氣:“你能安全回來,比什么都強(qiáng)!
赫連珊也不再糾纏這個問題,又同我閑話許久,方才離去。(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