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父親和外公,心就像有針在刺一般疼,她知道自己今生今世怕是再也見不到外公了,那么,父親呢?父親到底是誰?他在為誰工作?他的目的是什么?
心中焦躁,口內(nèi)干渴,她失魂落魄地爬起來找水喝,剛從飲水器里接了一杯,要往嘴里送,握杯的右手忽然跳了一下,她愣愣地看自己的手,并無任何不同。
錯覺嗎?
等等!她悚然一驚,將那杯水拿到窗邊,水面清澈,卻照不見人影。
降頭!
她嚇得一松手,杯子跌落在地,清澈的液體灑了一地。
“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多管閑事嗎?”
白小舟大驚,抬起頭,看見那個乞丐的臉在窗前一閃而過:“是你!站。 彼蜷_窗,外面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乞丐。這里是二樓,難不成是飛頭降?
所謂的飛頭降,是修為高的降頭師將頭顱與身體分離,以提升自己功力的降頭術(shù)。降頭師剛開始練飛頭降的時候,必須先找好一個隱秘的地方,確定不會突遭騷擾,才會在半夜十二點(diǎn)整,開始下飛頭降。飛頭降總共分七個階段,每個階段都必須持續(xù)七七四十九天,才算功德圓滿。但飛頭降不能見陽光,否則將魂飛魄散。
現(xiàn)在還是白天,不可能是飛頭降,來去無蹤,看來這個降頭師果然不容小覷,她必須時刻提防。
桌上的手機(jī)驚天動地地響起來,震得白小舟頭疼,她暗下決心再也不用山寨機(jī),接通了電話。是小林打來的,他在那頭激動地說,找到出事那晚孟瑜蔻和室友們的去向了。
白小舟提起背包就鉆進(jìn)了公交車,大巴在偏僻的小路里七拐八拐,終于停在一座還未完工的毛坯房前,小林已經(jīng)等待多時。
“這棟爛尾樓的老板卷款逃了,這幾個月一直空著!毙×滞崎_工地的鐵門,里面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瓦礫“不少流浪者在這里過夜,昨天下午有個拾荒的流浪老人在外面跟人兜售手機(jī),被片兒警抓住了,以為是偷的,他辯解說是撿的。那天晚上一群女學(xué)生嘻嘻哈哈地跑到樓里胡鬧,又生火又喝酒,鬧得他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他撿啤酒瓶子的時候,還撿到了一部手機(jī)。本來這邊派出所的人沒當(dāng)回事,就把人放了,后來一查,才發(fā)現(xiàn)那手機(jī)是彭琳的,而彭琳是孟瑜蔻死了的室友之一!
“那個流浪老人呢?”白小舟問。
“我讓片兒警去找了,很快就能帶過來!
那是一個空蕩蕩的樓層,地上依稀留有篝火燒過的痕跡,二人繞著那團(tuán)火痕走了一圈,沒發(fā)現(xiàn)什么。就在二人心中略有些失望的時候,一個穿制服的片兒警將一個身形佝僂的老人帶了進(jìn)來。
其實(shí)那不能算是老人,他不過四十多歲,只是因?yàn)殚L時間的操勞和困苦而顯得特別老,皮膚黝黑,滿臉皺紋,笑容有些猥瑣,一雙眼睛一直在白小舟的胸部和臀部打轉(zhuǎn)。
“你那天晚上都看見什么了?”小林擋在白小舟面前,臉色有些黑,拾荒者說:“俺、俺其實(shí)也沒看見什么,就是那幾個女學(xué)生在這里圍成一堆,喝了個爛醉,俺心里想,這些啤酒瓶能賣不少錢,怕別人撿了,就一直在那邊等著!
“她們就沒看見你?”
“嘿嘿,俺躲在那邊的縫隙了,她們看不到!
三人一起皺眉,你是在偷窺吧?
“她們除了喝酒,還干什么沒有?”
“她們鬧得很瘋,唱啊跳啊的,還放音響!笔盎恼邠狭藫夏X袋“對了,俺想起來了,有個女學(xué)生給她們拿酒的時候,往酒里加了東西。”
眾人一驚,小林按住他的肩膀,急切地問:“加了什么東西?”
“那俺哪能知道啊,是用小玻璃瓶裝的,她在那邊偷偷摸摸地放,還以為沒人看見呢,哪知道全被俺看見了!笔盎恼哳H為得意。白小舟和小林喜不自勝,這個線索極為重要,說不定就是破案的關(guān)鍵。
“我問你,是誰下的藥?”小林說“長什么樣兒?”
拾荒者想了半晌:“天太黑,沒看清,只記得個子有些高,頭發(fā)卷卷的,胸脯很高,身材很好!
卷發(fā)?這么說來不是孟瑜蔻?
小林對片兒警說:“帶他回去,給他照片讓他指認(rèn),看到底是誰!
片兒警剛把拾荒者帶走,白小舟的山寨手機(jī)又響了,這次是秦哲銘打來的。此刻這個法醫(yī)學(xué)教授站在研究所里,穿著一襲染血白大褂,將臉上的口罩取下來,眼中滿是激動和驚詫。
“小舟,快回來一趟,我這里有重大發(fā)現(xiàn)!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福爾馬林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解剖臺上的女尸蒼白得令人心驚。白小舟仔細(xì)打量這個女孩,她長得很漂亮,一頭卷發(fā)染得微微發(fā)黃,身材勻稱高挑,是個十足的美女,她不由得有些憐香惜玉起來,暗嘆紅顏薄命。
“秦教授,有什么發(fā)現(xiàn)?”
秦哲銘端著燒杯咖啡,神秘地挑了挑眉:“這是我解剖的第六具尸體,解剖了她,我才知道前面那五具和后面那一具,或許都不必解剖了。”
白小舟性急:“能說得更明白一點(diǎn)兒嗎?”
“這個叫徐莎莎的女孩有先天性心臟病!鼻亟淌趯⒈P子里的心臟遞給她看“我查過她的檔案,入學(xué)體檢單說她的心臟很健康!
“你的意思是?”白小舟心中激動“她不是徐莎莎?那她為什么和徐莎莎長得一模一樣?”
秦哲銘來到尸體頭部邊:“我本來想檢查她有沒有做過整容手術(shù),沒想到讓我發(fā)現(xiàn)了更有趣的東西!闭f罷,他拿起一把鑷子,小心翼翼地?fù)苁w耳朵邊的皮膚。他動作極輕極柔,仔細(xì)得就像在剝青蛙卵,不到一盞茶的工夫,皮膚竟然被他挑起來很大一塊,就像尸體的臉上覆著一層薄薄的塑料薄膜。
白小舟張大了嘴,半天合不攏:“她、她戴了人皮面具?不可能啊,這只是武俠小說里的橋段,現(xiàn)實(shí)生活中哪有這種東西?”
“本來我也不信,但事實(shí)讓我不得不信!鼻卣茔懻f“你睜大眼好好看著!闭f罷,更加仔細(xì)地撕面皮,隨著他的動作,白小舟的心也懸了起來,腦中電光急轉(zhuǎn),仿佛這幾天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在腦中回放,似乎有什么東西被她忽視了,到底是什么呢?
“成了!”秦哲銘志得意滿地用鑷子將一張比劣質(zhì)塑料袋還要薄的面皮夾起來“武俠小說的橋段,果然來源于生活!
白小舟的目光落在那張更加蒼白的臉上,這具女尸終于恢復(fù)了她本來的面目,那是一個極普通的女孩,也不漂亮,眉梢眼角依稀有濃妝艷抹過的痕跡。
竟然真的不是徐莎莎。
等等!她忽然倒抽了口冷氣:“我想起來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孟瑜蔻就跟我說過,她半夜醒來,曾經(jīng)模模糊糊看見對面床的徐莎莎出門去了,當(dāng)時我并沒有注意,原來真相從一開始就擺在我的面前。”
“這并不奇怪。”秦哲銘將面皮小心翼翼地放在盤子里,愛不釋手“很多東西太過明顯,反而容易忽略!鳖D了頓,他又回過頭來說“我聽不二說,那個死了的緬甸女人也姓徐?”
白小舟心中一片冰涼,她一直以為這個案子十分復(fù)雜,原來竟是這么簡單嗎?
瞿思齊的肚子越來越大,仿若十月懷胎,馬上就要分娩,劇烈的疼痛令他醒來又暈厥,只能靠打止痛針度日。葉不二焦急得手足無措,將那本降頭大全翻得稀爛,依然毫無辦法。
再這樣下去,思齊怕是撐不了幾天了。一想到平時樂觀得天塌下來都能當(dāng)被蓋的好朋友在鬼門關(guān)里徘徊,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揪緊,又放開,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眼圈一下子就紅了,他吸了吸鼻子,仰起頭,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
葉不二,你真沒用,連最好朋友的命都救不了。
還沒等他把眼淚咽下去,瞿思齊忽然睜開眼睛,瘋了一樣在床上打滾,口中直叫:“痛。⊥窗。 庇职l(fā)作了!葉不二急得奪門而出去叫醫(yī)生,剛轉(zhuǎn)過走廊轉(zhuǎn)角,晃眼便看見一個邋里邋遢的男人在樓道間一閃而過。
是那個乞丐!
心中天人交戰(zhàn):是去找醫(yī)生,還是跟蹤過去?只猶豫了一瞬,他便打定了主意。如果抓住了這個緬甸降頭師,還怕解不開降頭嗎?
葉不二放輕腳步跟了上去。他原本就是山魈,生于深山野林,先人們?yōu)榱瞬东C,練就了追捕獵物的本事,葉不二雖然從未打過獵,但從祖先遺傳而來的天性卻絕不含糊。
天色已晚,住院部也安靜下來,那乞丐步伐穩(wěn)健,速度極快,小心避開醫(yī)護(hù)人員,轉(zhuǎn)眼便到了重癥區(qū)。葉不二心中暗驚,孟家母女不是就住在這里嗎?他還真要趕盡殺絕啊。
那乞丐看了看四周,葉不二連忙鉆進(jìn)一間病房躲起來。確定四下無人,乞丐推開了病房的門,葉不二躡手躡腳跟過去,趴在門縫上往里看。李瀾正趴在床邊打盹兒,病床上的孟瑜蔻瞪大了眼睛,一雙漂亮的眸子里滿是驚恐,她似乎想要提醒自己的母親,無奈一動也不能動,眼珠子亂轉(zhuǎn),噙滿了淚水。
乞丐低低地嘆了口氣,用生硬的普通話說:“你還嫌自己造的孽不夠多嗎?”
李瀾猛然間驚醒,驚恐地跳起來,撞翻了木椅:“你、你要干什么?”乞丐盯著她,眼神陰冷,葉不二覺得他不像是在看李瀾,而像是在盯著她的身后。李瀾也發(fā)現(xiàn)了,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緩緩轉(zhuǎn)過身去,身后窗戶大開,一張猙獰的臉赫然就在她眼前。
李瀾張大了嘴,似乎想要慘叫,但還沒等她的叫聲從喉嚨里迸出來,那張臉已經(jīng)湊到了她的脖子上,對著她的咽喉一口咬下去。
葉不二胸口冰冷,那是一顆人頭,沒錯,只有一顆人頭,從脖子處齊齊斬斷,沒有流血,但斷口猩紅,一頭微黃的卷發(fā)散落下來,像一蓬亂草。
飛頭降!
也顧不得許多了,葉不二推開門沖了進(jìn)去,速度極快,屋中眾人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已到李瀾面前,一拳打在飛頭的太陽穴上。飛頭痛得低呼,放開李瀾,他乘機(jī)攬住她的腰,幾個起落退到門邊。
李瀾的脖子被撕開了,血流如注,葉不二按住她的脖子,抬起頭怒瞪那顆飛頭,雙目浮現(xiàn)出淡淡的綠光,宛如草原上獵食的孤狼。那緬甸乞丐只覺得面前的葉不二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溢出冰冷、森寒的氣息,心中大驚,對那飛頭說:“快走,他不是人!”說罷,一把攬住飛頭,從窗戶跳了出去。
葉不二并沒有追,已有醫(yī)護(hù)人員聽到聲音趕過來,七手八腳地將李瀾抬進(jìn)手術(shù)室急救。葉不二渾身是血,回到瞿思齊的病房,或許是醫(yī)生給打了止痛針的緣故,他已經(jīng)安靜下來,只是肚子比之前還要大。
“思齊,”葉不二抬起右手,手心里安安靜靜躺著一根微黃的卷發(fā)“我找到對你下降頭的人了!
“經(jīng)過那位拾荒老人的指認(rèn),徐莎莎就是那晚在酒里下藥的人。”小林說“她來自云南一個小村莊,那個村子離中緬邊境非常近。她父母早亡,有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彼D了頓,說“叫徐芳。村子里的人說,徐莎莎之所以能讀大學(xué),正是因?yàn)閲獾慕憬憬o她出了學(xué)費(fèi)!
白小舟像是想起了什么:“怪不得孟簫照說‘如果不是我,你還在云南種田’,他說的是徐莎莎,不是徐芳!
“她為什么要?dú)⒆约旱氖矣?如果要?fù)仇,她恨的人只有孟家人!
葉不二輕聲說:“這么年輕的女生要練成飛頭降,除非她天賦異稟,否則”白小舟接過話頭:“你的意思是,她取活人尸油,是為了提升自己的能力?”葉不二點(diǎn)頭:“她本來可以直接殺死孟瑜蔻,但她不想她死,她要讓她生不如死。殺死室友,除了取活人脂肪之外,還能從精神上將孟瑜蔻逼入絕境!
白小舟和小林都打了個冷戰(zhàn),這個徐莎莎簡直就是瘋了。
“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趕快找到她。”白小舟說“思齊等不起了!
葉不二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靈符,折出一只千紙鶴的形狀,再將那微黃的卷發(fā)纏繞其中:“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火焰燃起,淡淡青煙中,紙灰化為一只黑色烏鴉,撲棱著翅膀沖出窗戶,小林頭上一排黑線。白小舟抱怨道:“你該變個速度慢點(diǎn)兒的動物,至少在夜里顯眼點(diǎn)兒!
葉不二有些不好意思:“能力有限!
白小舟無奈地?fù)u頭:“行了,別抱怨了,你不是有車嗎?”
于是破舊的金杯車駛?cè)肫岷诘囊股校跒貘f被蒼穹所淹沒,只有葉不二能夠看到它的行蹤。它領(lǐng)著眾人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來回穿梭,像只沒頭蒼蠅。
“不二,你這只鳥靠譜嗎?”小林懷疑地斜了他一眼,葉不二有些底氣不足:“呃,我、我這也是第一次,應(yīng)該不會錯吧。”
小林覺得這人從頭到腳都不靠譜,而自己居然跟著他一起胡鬧,比他還要不靠譜。
烏鴉在空中盤旋一陣,忽然鉆進(jìn)了一棟高樓,葉不二激動地說:“就是那兒!”小林停下車,張大了嘴仰望面前這座爛尾樓:“不會吧,她居然藏身在這里?”
白小舟也暗暗心驚,這不就是昨天剛剛來過的那棟爛尾樓嗎?原來徐莎莎一直藏在這里?可惡,昨日大意了,該將整棟樓都仔細(xì)搜查一遍。
小林掏出槍,朝二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緊跟其后,葉不二按住他的肩膀,朝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身形一起,落在天花板上,以極快的速度朝樓內(nèi)奔去。小林張大了嘴,低聲問:“他是蜘蛛俠嗎?”
白小舟干笑兩聲,隨他上了樓。小林還以為尋找徐莎莎需要費(fèi)些工夫,哪里知道她竟然生了火,就在女生們曾徹夜狂歡的那一層,火焰跳動,火舌不斷舔舐著寂靜的夜,將火堆后盤腿坐著的少女照得滿臉通紅。
她的脖子,比她的臉還要紅。
那是飛頭降留下的痕跡,仿佛被人斬斷了頭顱,又接回去了一樣,有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緬甸男人站在她身側(cè),冷冷地看著二人:“沒想到這么快!
“你們被捕了!”小林舉槍喊道“不許動,手放頭上!”
緬甸男人瞥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們不是普通的警察,不如我們做個交易?”
“我們從不做交易!
“你放我們走,”緬甸男人繼續(xù)說“我替你解開你朋友身上的牛皮降,如何?”
小林握緊槍:“我說過,我們從不做交易。她殘忍地殺了七個人,你以為你們能逃得了?”
徐莎莎嘿嘿笑道:“殺了七個算什么?那些賤人,一直看不起我是農(nóng)村來的,從我入學(xué)那天起就欺負(fù)我,我早就想殺她們了。老實(shí)告訴你,我殺的還不只這幾個賤人呢,有本事你來抓我啊,來殺了我啊!
“住口!”緬甸男人怒喝,又對小林說“我這個徒弟的確做錯了事,我自會懲戒她,希望你能放她一條生路!
“自會懲戒?你以為是武俠小說。磕惆盐覀冎袊姆僧(dāng)成什么了?我今天一定要抓你們歸案。”
“你真的以為能抓得住我們?”
小林冷笑道:“你不是說過嗎?我們不是普通的警察!卑仔≈墼谛闹邪祰@,沒想到小林平時看起來傻乎乎的,關(guān)鍵時刻還挺有氣勢。
忽然眼前一花,緬甸男人已經(jīng)消失無蹤,小林心下大駭,護(hù)住白小舟,舉槍四顧,忽聽白小舟大叫:“小林哥,小心!”他迅速轉(zhuǎn)身,緬甸男人已在眼前。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人影忽然沖過來,將緬甸男人摁倒在地,緬甸男人抬頭,看到一雙閃著綠光的眼睛和一張美得令人窒息的臉。
現(xiàn)出山魈原形的葉不二一雙手掐在緬甸男人的喉嚨上,左腳踩住他的胳膊,微微用力:“別動,我不想扭斷你的脖子!
骨頭痛得像要斷了,緬甸男人瞪大了眼睛,張開嘴,卻一個音都吐不出來。他是降頭師,不是降魔師,他有本事讓人生不如死,但面對這種古老的非人生物,卻無計(jì)可施。
“好小子,我欠你一次。”小林掏出手銬,上前將緬甸男人銬在鐵欄桿上,轉(zhuǎn)過身的剎那,年輕的警察臉色猛然一變,舉槍喊道:“小舟,快躲開!
白小舟后頸窩一涼,側(cè)過頭,看見一張猙獰的臉,是飛頭!由不得她多想,身子一矮,小林已經(jīng)開槍了,卻不敢真正打在徐莎莎的腦袋上,如果她死了,瞿思齊就得給她陪葬。原本想用槍聲逼她后退,誰知她渾不畏死,一口咬在白小舟的左胳膊上,雪白的肌膚瞬間染上黑色,如同墨汁滴入水中,氤氳開來。
葉不二急了,跳過來抱住飛頭,脫下外套一裹,將飛頭包了個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徐莎莎悶聲悶氣地笑:“哈哈哈哈,又多一個墊背的,我不虧了!有種殺了我啊!”這個時候,小林終于確定,這個女人是真的瘋了。
白小舟按住傷口,這一口偏偏咬在左胳膊上,有治愈能力的左手根本夠不著,她該怎么辦,就這么被降頭殺死嗎?
整條胳膊發(fā)麻,從刺骨疼痛到毫無知覺,她覺得自己的手臂好像被砍了下來,眼前開始模糊,鼻孔里有溫?zé)岬臇|西涌出來,鉆進(jìn)唇中,腥甜黏稠,有鐵的味道。
不,她不能死。
眼前晃動著小林和葉不二焦急的臉,她抓住他們的胳膊,拼命掙扎,我不能死,我還要去救思齊。
就在這個時候,她放在懷里的手機(jī)響了,一聲急過一聲,葉不二本想掏出來掛掉,卻看見屏幕上赫然兩個字:爸爸。
小舟的爸爸?不就是那個死在遠(yuǎn)古遺跡中的人嗎?一個死人怎么會打電話?
葉不二按下接聽鍵,話筒里傳來低沉的男音:“念珠!闭f完便掛斷了,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念珠?”葉不二自言自語道“什么念珠?”
白小舟還有些意識,依稀聽到“念珠”二字,一把抓住他的手:“念珠在口袋”葉不二手忙腳亂地在她衣服口袋一陣亂翻,終于從角落中摸出一顆黑糊糊的珠子,像是檀香木的,有一股很濃的血臭味。
“這、這要怎么用?”
小林急道:“給她含嘴里試試。”
葉不二也顧不得干不干凈了,直接塞進(jìn)白小舟嘴中,她脖子一伸,珠子哧溜一聲順著食道滾了進(jìn)去,嚇得兩人臉色都變了。葉不二帶著哭腔說:“小舟,快吐出來,那不能吃!”
“等等!毙×?jǐn)r住他“你看傷口!
原本像墨汁一樣的黑色已經(jīng)蔓延到肩膀,如今卻在漸漸退去,白小舟也不再掙扎了,呼吸慢慢變得均勻,兩人目瞪口呆:“這東西還真是吃的?”
“先別管內(nèi)服外用了,帶小舟去醫(yī)院要緊!毙×肿屓~不二將白小舟抱起,自己轉(zhuǎn)身去背徐莎莎的身體,卻看見銬在鐵欄桿上的緬甸男人不見了,手銬還掛在那兒,吊著一只斷掉的手腕。
竟然斷腕逃生,這人太狠了。
“小林哥,怎么辦?”葉不二有些為難“追不追?”
小林看了一眼徐莎莎的身體,要是天亮前飛頭接不回去,她就真的死了,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他按住生疼的太陽穴:“先把她們帶回去再說。發(fā)文件全國通緝,我就不信他能飛上天去!
白小舟睡了一整天,醒來的時候看到瞿思齊正坐在旁邊的病床上吃香蕉,見她醒了,瞿思齊嘿嘿傻笑:“小舟,要不要來一根?”
白癡。白小舟腦子里蹦出這兩個字。“你沒事了?”
“我會有什么事?”瞿思齊拍著胸脯說“你忘了,我有不死鳥一樣的生命力。”
什么不死鳥,是蟑螂吧。白小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正好病房的門開了,葉不二提著兩只飯盒走進(jìn)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小舟,我猜你也該醒了,所以做了點(diǎn)兒吃的,做得不好,別嫌棄啊!
白小舟打開飯盒,頓時驚得口水都垂下來了,米飯顆顆飽滿晶瑩;蒜泥、黃瓜、鹽分剛剛好,咸中帶了一絲清甜;可樂雞翅燒得鮮嫩醬紅;連最家常的番茄炒蛋都鮮香撲鼻,吃進(jìn)嘴里能把舌頭給化掉。
“不二,這都是你做的?”
葉不二點(diǎn)頭,瞿思齊捧著自己那碗吃得茄汁橫流,口齒不清地說:“不二啊,你要是個女生,我一定娶你,光這做菜的手藝,就秒殺天下所有美女啊!
這個吃貨。白小舟白了他一眼,看著滿臉通紅的葉不二問:“徐莎莎呢?”
“她已經(jīng)承認(rèn)那七個女孩都是她殺的了,也不知小林哥跟他說了什么,她答應(yīng)給思齊解降,但她死活不肯給孟瑜蔻解降,小林哥還在做思想工作。”
徐莎莎對孟家人恨之入骨,要說服那個瘋子,恐怕不容易。
“那個緬甸降頭師呢?”
“已經(jīng)發(fā)文通緝了!
通緝?中國這么大,每年通緝的人無數(shù),真正能抓到的又有多少呢?何況是一個神出鬼沒的降頭師,如果讓他回了緬甸,要抓就更難了。看來真是隱患啊。
“小舟,”見她低著頭不說話,葉不二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把手機(jī)遞給她“你爸爸還活著。”
白小舟仿佛被人當(dāng)胸打了一拳,一把搶過手機(jī),看著那條通話記錄,半晌都說不出話來。爸爸,真的是爸爸?這個電話號碼還是爸爸出國前留給她的,早就打不通了。她想按重播鍵,手舉到半空又縮了回來,她不敢打這個電話,她害怕回應(yīng)她的不是父親,而是冰冷而機(jī)械的女音。
她一把抓住葉不二的衣襟,激動地說:“不二,告訴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比~不二將來龍去脈細(xì)細(xì)說了一遍,她驚得瞪圓了眼睛,那顆檀木珠子不是孟瑜蔻給她的嗎,爸爸怎么會知道?
難道
她瘋了一樣跳下床,光著腳跑上樓,沖進(jìn)孟瑜蔻的病房。那個美麗的女孩此時面如死灰,雖然睜著眼睛,但那雙眸子里仿佛蒙著一層塑料薄膜,將她所有的感情都封存了起來,形如槁木。
身體的石化會變成絕望,將她的靈魂也變成朽石。
“我問你,你認(rèn)不認(rèn)識白修謹(jǐn)?”
聽到“白修謹(jǐn)”三字,孟瑜蔻眼中忽然迸出一道銳利的光,刺破了蒙在她瞳孔上的那層灰,仿佛頃刻之間便由一個將死之人起死回生,煥發(fā)了生命的光彩。
“你認(rèn)識?”白小舟抓著她的衣服,將她拉起來“告訴我,他在哪兒?是不是他教了你降頭術(shù)?”
孟瑜蔻閉上眼睛,任她如何瘋狂搖晃,都不再有任何反應(yīng)。
“小舟,你冷靜點(diǎn)兒!比~不二和瞿思齊將她拉開“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你叫她怎么說?”白小舟被他們連拖帶拉地帶出病房,她憤怒地推開二人,無力地靠著墻坐下來,哇的一聲大哭出來,壓抑了許久的情感爆發(fā)比起泄洪的洪流亦不遑多讓,嚇得葉不二和瞿思齊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觸怒了紅顏。
她哭得那么用力,仿佛要將這一年多的所有悲傷、痛苦、不安、凄惶都發(fā)泄出來。在瞿思齊的心中,小舟一直是個堅(jiān)強(qiáng)到接近怪物的女孩,但此時此刻,他才真正意識到,那些堅(jiān)強(qiáng)都不過是她用來保護(hù)自己的殼,在堅(jiān)硬的保護(hù)殼下面,是一顆脆弱得如同琉璃的心,哪怕輕輕一碰都有崩塌碎裂的危險。
他伸出手,想要撫摸她的頭發(fā),說些什么話安慰她,但手生生停在半空,怎么都鼓不起勇氣觸碰她,亦想不起該說些什么話,他平時那么能言善辯,到了這個時候,卻變得笨嘴拙舌起來。
他心中焦急,又牽動心事,想起自己的父母,覺得一股腥甜從喉頭往上涌,鼻子一酸,索性一屁股坐在她身邊,也放聲大哭。嚇得葉不二呆若木雞,手足無措地看著這兩個小孩似的好友。周圍病房的醫(yī)生和病人都走出來圍觀,他站在那里一動也不敢動,臉頰赤紅,恨不得把臉都埋進(jìn)衣領(lǐng)里去。
至少,哭也得換個地方吧?